- T2059 高僧傳
- 卷/篇章 七
高僧傳卷第七(義解四)
- [16]竺道生一
- 釋慧叡二
- 釋慧嚴三
- 釋慧觀四
- 釋慧義五
- 釋道淵六
- 釋僧弼七
- 釋慧靜八
- 釋僧苞九
- 釋僧詮十
- 釋曇鑒十一
- 釋慧安十二
- 釋曇無成十三
- 釋僧含十四
- 釋僧徹十五
- 釋曇諦十六
- 釋僧導十七
- 釋道汪十八
- 釋慧靜十九
- 釋法愍二十
- 釋道亮二十一
- 釋梵敏二十二
- 釋道溫二十三
- 釋曇斌二十四
- 釋慧亮二十五
- 釋僧鏡二十六
- 釋僧[17]瑾二十七
- 釋道猛二十八
- 釋超進二十九
- 釋法[18]珍三十
- 釋道猷三十一
- 釋慧通三十二
竺道生，本姓魏，鉅鹿人，寓居彭城。家世仕族，父為廣戚令，鄉里稱為善人。生幼而頴悟，聰哲若神。其父知非凡器，愛而異之，後值沙門竺法汰，遂改俗歸依，伏膺受業。既踐法門，俊思奇拔，研味句義，即自開解。故年在志學，便登講座，吐納問辯，辭清珠玉，雖宿望學僧，當世名士，皆慮挫詞窮，莫敢[19]酬抗。年至具戒，器鑒日深，性度機警，神氣清穆。初入廬山，幽棲七年，以求其志。常以入道之要，慧解為本，故鑽仰群經，斟酌雜論，萬里隨法，不憚疲苦。後與慧叡、慧嚴同遊長安，從什公受業。關中僧眾，咸謂神悟。後還都，止青園寺。寺是晉恭思皇后褚氏所立，本種青處，因以為名。生既當時法匠，請以居焉。宋太祖文皇深加歎重。後太祖設會，帝親同眾御于地筵，下食良久，眾咸疑日晚，帝曰：「始可中耳。」生曰：「白日麗天，天言始中，何得非中。」遂取[20]鉢便食，於是一眾從之，莫不歎其樞機得衷。王弘、范泰、顏[21]延，並挹敬風猷，從之問道。
生既潛思日久，徹悟言外，迺喟然歎曰：「夫象以盡意，得意則象忘；言以詮理，入理則言息。自經典東流，譯人重阻，多守滯文，鮮見圓義。若忘筌取魚，始可與言道矣。」於是校閱真、俗，研思因果，迺[22]立「善不受報」，「頓悟成佛」。又著〈二諦論〉、〈佛性當有論〉、〈法身無色論〉、〈佛無淨土論〉、〈應有緣論〉等，籠罩舊說，妙有淵旨。而守文之徒，多生嫌嫉，與奪之聲，紛然競起。又六卷《泥洹》先至京[23]師，生剖析經理，洞入幽微，[24]迺說「[25]阿闡提人皆得成佛」。[26]于時大本未傳，孤明先發，獨見忤眾。於是舊學以為邪說，譏憤滋甚，遂顯大眾，擯而遣之。生於大眾中正容誓曰：「若我所說反於經義者，請於現身即表[27]厲疾；若與實相不相違背者，願捨壽之時，據師子座。」言竟拂衣而遊。
初投吳之虎丘山，旬日之中，學徒數百。其年夏，雷震青園佛殿，龍昇[＊]于天，光影西壁，因改寺名號曰「龍光」。時人歎曰：「龍既已去，生必行矣。」俄而投迹廬山，銷影巖岫，山中僧眾咸共敬服。後《涅槃》大本至[＊]于南京，果稱闡提悉有佛性，與前所說合若符契。
生既獲斯經，尋即講說，以宋元嘉十一年冬十一月庚子，於廬山精舍[1]昇于法座，神色開[2]朗，德音俊發，論議數番，窮理盡妙。觀聽之眾，莫不悟悅。法席將畢，忽見[3]麈尾紛然而墜，端坐正容，隱几而[4]卒，顏色不異，似若入定。道俗嗟駭，遠近悲[5]泣。於是京邑諸僧內慚自疚，追而信服。其神鑒之至徵瑞如此。仍葬廬山之阜。
初生與叡公及嚴、觀同學齊名，故時人評曰：「生、叡發天真，嚴、觀窪流得，慧義[6]彭享進，寇淵[A1]于默塞。」生及叡公獨標天真之目，故以秀出群士矣。
初關中僧肇始注《維摩》。世咸翫味。生乃更發深旨，顯暢新[7]異及諸經義疏，世皆寶焉。王微以生比郭林宗，乃為之立傳，旌其遺德。時人以生推闡提得佛，此語有據。頓悟不受報等，時亦[8]為憲章。宋太祖嘗述生頓悟義，沙門僧弼等皆設[9]巨難。帝曰：「若使逝者可興，豈為諸君所屈。」
後龍光又有沙門寶林，初經長安受學，後祖述生公諸義，時人號曰「遊玄生」。著《涅槃記》及注《異宗論》、《[A2]檄魔文》等。林弟子法寶，亦學兼內外，著《金剛後心論》等，亦祖述生義焉。近代又有釋[10]慧生者，亦止龍光寺。蔬食，善眾[11]經，兼工草隸。時人以同寺相繼，號曰大小二[12]生。
釋慧叡，冀州人。少出家，執節[13]精峻，常遊方而學。經行蜀之西界為人所[14]抄掠，常使牧羊。有商客信敬者，見而異之，疑是沙門，請問經義，無不綜達。商人即以金贖之，既還襲染衣，篤學彌至。遊歷諸國，迺至南天竺界。音譯[15]誥訓，殊方異義，無不必曉。後還憩廬山。俄[16]又入關，從什公諮稟，後適京師，[17]止烏衣寺，講說眾經，皆思徹言表，理契環中。
宋大將軍彭城王義康請以為師，再三[18]迺許。王請入第受戒，叡曰：「禮聞來學，不聞往教。」康大以為愧，[＊]迺入寺虔禮，祇奉戒法，後以貂裘奉叡。叡不著，[19]常坐之。王密令左右求買，[20]酬三十萬。叡曰：「雖非所服，既大王所施，聊為從用耳。」
陳郡謝靈運篤好佛理，殊俗之音多所達解。迺諮叡以經中諸字，并眾音異旨，於是著《十四音訓敘》，條[21]列[22]梵漢，昭然可了，使文字有據焉。叡以宋元嘉中卒，春秋八十有五矣。
釋慧嚴，姓范，豫州人。年十二為諸生，博曉詩書，十六出家，又精鍊佛理。迄甫立年，學洞群籍，風聲四遠，化洽殊邦。聞什公在關，復從受學，訪正音義，多所異聞。後還京師，止東安寺。宋高祖素所知重。高祖後伐長安。要與同行，嚴曰：「檀越此行雖伐罪弔民，貧道事外之人，不敢聞命。」帝苦要之，遂行。及文帝在位，情好尤密，每見弘讚問佛法。
先是帝未甚崇信，至元嘉十二年，京尹蕭摹之上啟，請制起寺及鑄像。帝[23]乃與侍中何尚之、吏部郎中羊玄保等議之，謂尚之曰：「朕少來讀經不多，比日彌復無暇，三世因果未[24]辯厝懷，而復不敢立異者，正以卿輩時秀，率所敬信故也。范泰、謝靈運常言六經典文，本在濟俗為治，必求靈性真奧，豈得不以佛經為指南耶？近見顏[25]迎之〈[26]推達性論〉、宗炳〈[27]難白黑論〉，明佛汪汪，尤為名理並足，開獎人意。若使率土之[28]濱，皆敦此化，則朕坐致太平，夫復何事。近蕭摹之請制，未全經通，即以相示，委卿增損。必有以遏戒浮[29]淫，無傷弘獎者，迺當著令耳。」
尚之對曰：「悠悠之徒，多不信法，以臣庸蔽，獨秉愚懃，懼以闕薄，[30]貽點大教。今乃更荷褒拂，非所敢當。至如前代群英，則不負明詔矣。中朝已遠，難復盡知。度江以來，則王導、周顗、庾亮、王[31]濛、謝尚、郄超、王坦、王恭、王謐、郭文、謝[32]敷、戴逵、許詢，及亡高祖兄弟、王元琳昆季、范[33]汪、孫綽、張玄、殷[34]顗，或宰輔之冠蓋，或人倫之羽儀，或置情天人之際，或抗迹煙霞之表，並稟志歸依，厝心崇信。其間比對，則蘭、護、開、潛、淵、遁、崇、邃，皆亞迹黃中，或不測人也。近世道俗，[35]敷談便爾，若當備舉夷、夏，爰[36]逮漢、魏，奇才異德，胡可勝言。[37]慧遠法師嘗云：『釋氏之化，無所不可。適道固自教源，[38]濟俗亦為要務。』竊尋此說，有契理奧。何者？若使家家持戒，則一國息刑。故佛澄適趙，二石[39]減暴；靈塔放光，符健[A3]損虐。故神道助，教有自來矣。而蕭摹所啟，亦不謂全非。但傷蠧道俗者，本在無行僧尼，而情貌難分，[A4]祛取未易。金銅土木，雖[40]縻費滋深，必福業所寄，復難得頓絕。臣比思為斟酌，進退難安，今日親奉德音，實亦[1]深用夷泰。」
羊玄保進曰：「此談蓋天人之際，豈臣所宜預。竊恐秦，楚論強兵之術，孫吳盡吞併之計，將無取於此耶？」帝曰：「此非戰國之具，良如卿言。」尚之曰：「夫禮隱逸則戰士怠，貴仁德則兵氣衰。若以孫吳為志，苟在吞噬，亦無取堯舜之道，豈唯釋教而已耶？」帝悅曰：「釋門有卿，亦猶孔氏之有季路，所謂惡言不入於耳。」帝自是信心迺立，始致意佛經。及見嚴、觀諸僧，輒論道義理。
時顏延之著〈離識觀〉及〈論檢〉，帝命嚴[2]辯其同異，往復終日，帝笑曰：「公等今日，無愧支、[3]許。」嚴後著〈無生滅論〉及《老子略注》等。東海何承天以博物著名，乃問嚴佛國將用何曆。嚴云：「天竺夏至之日，方中無影，所謂天中，於五行土德，色尚黃，數尚五，八寸為一尺，[4]十兩當此土十二兩，建辰之月為歲首。」及討覈分至，推校薄蝕，顧步光[5]景，其法甚詳，宿度年紀，咸有條例。承天無所厝難。後婆利國人來，果同嚴說。帝勅任豫受焉。
《大涅槃經》初至宋土，文言致善，而品數疎簡，初學難以[6]措懷。嚴迺共慧觀、謝靈運等依《泥洹》本加之品目。文有過質，頗亦治改，始有數本流行。嚴迺夢見一人，形狀極偉，厲聲謂嚴曰：「《涅槃》尊經，何以[7]輕加斟酌！」嚴覺已惕然，迺更集僧，欲收前本。時識者咸云：「此蓋欲誡厲後人耳，若必不應者，何容即時方夢。」嚴以為然。頃之，又夢神人告曰：「君以弘經之力，必當見佛也。」
嚴以宋元嘉二十年卒[＊]于東安寺，春秋八十有一矣。帝詔曰：「嚴法師器識淵遠，學道[8]之匠，奄爾遷神，痛悼于懷。可給錢五[9]萬，布五十匹。」
嚴弟子法智，幼有神理。年二十四往江陵，值雅公講，便論議數番，雅厝通無地。雅顧眄四眾曰：「小子斐然成章。」智笑曰：「迺變風變雅作矣。」於是聲布楚郢，譽洽京、[10]吳。善《成實》及大小《[11]品》。
釋慧觀，姓崔，清河人。十歲便以博見馳名，弱年出家，遊方受業，晚適廬山，又諮稟[＊]慧遠。聞什公入關，乃自南徂北，訪覈異同，詳辯新舊。風神秀雅，思入玄微。時人稱之曰：「通情則生、融上首，精難則觀、肇第一。」迺著〈法華宗要序〉以簡什，什曰：「善男子所論甚快，君小却當南遊江、漢之間，善以弘通為務。」
什亡後，迺南適荊州。州將司馬休之甚相敬重，於彼立高悝寺，使夫荊楚之民迴邪歸正者，十有其半。宋武南伐休之，至江陵與觀相遇，傾心待接，依然若舊。因勅與西中郎遊，即文帝也。俄而還京，止道場寺。觀既妙善佛理，探究《老》、《莊》，又精通《十誦》，博採諸部，故求法問道者，日不空筵。元嘉初三月上已，車駕臨曲水讌會，命觀與[12]朝士賦詩。觀即坐先獻，文旨清婉，事適當時。瑯瑘王僧達、廬江何尚之，並以清言致[13]欵，結賞塵外。
宋元嘉中卒，春秋七十有一。著〈[14]辯宗論〉、〈論頓悟漸悟義〉及〈十喻序〉、[15]贊諸經序等，皆傳於世。
時道場寺又有僧馥者，本[16]澧泉人，專精義學，注《勝鬘經》。又有法業。本長安人。善大小《品》及《雜心》。蔬食節己，故晉陵公主為起南林寺，後遂居焉。
釋慧義，姓梁，北地人。少出家，風格秀舉，志業強正。初遊學於彭、宋之間，備通經義。後出京師，迺說云：「冀州有法稱道人，臨終語弟子普嚴云：嵩高靈神云，江東有劉將軍，應受天命，吾以三十二璧，鎮金一鉼為信。」遂徹宋王。宋王謂義曰：「非常之瑞，亦須非常之人，然後致之。若非法師自行，恐無以獲也。」義遂行。以晉義熙十三年七月往嵩高山，尋覓未得。便至心燒香行道，至七日夜，夢見一長鬚老公，拄杖將義往璧處指示云：「是此石下。」義明便周行山中，見一處炳然如夢所見，即於廟所石壇下，[17]果得璧大小三十二枚，黃金一鉼。此瑞詳之《宋史》。義後還京師，宋武加接尤重迄乎踐祚，禮遇彌深。
宋永初元年，車騎范泰立祇洹寺，以義德為物宗，固請經始。義以泰清信之至，因為指授儀則。時人以義方身子，泰比須達，故祇洹之稱，厥號存焉。後西域名僧多投止此寺，或傳譯經典，或訓授禪法。
宋元嘉初，徐[A5]羨之、檀道濟等，專權朝政。泰有不平之色，嘗肆言罵之。羨等深憾。聞者皆憂泰在不測，泰亦慮及於禍，迺問義安身之術。義曰：「忠順不失，以事其上，故上下能相親也，何[18]慮之足憂。」因勸泰以果竹園六十畝施寺，以為幽冥之祐。泰從之，終享其福。及泰薨，[19]第三子晏謂義昔承厥父之險，說求園地，追以為憾，遂奪而不與。義秉泰遺疏，紛糺紜紜，彰於視聽。義迺移止烏衣，與慧叡同住。宋元嘉二十一年終於烏衣寺，春秋七十三矣。
後祇洹寺又有釋僧叡，善《三論》，為宋文所重。
釋道淵，姓寇，不知何許人，出家止京師東安寺。少持律撿，長習義宗，眾經、數論，靡不通達。而潛光隱德，世莫之知。後於東安寺開講，剖析玄微，洞盡幽𧷤，使終古積滯，渙然氷解。於是學徒改觀，翕然附德。後移止彭城寺。宋文帝以淵行為物軌，勅居寺[2]住。後卒於所住，春秋七十有八。
淵弟子慧琳，本姓劉，秦郡人。善諸經及《莊》、《老》，[3]排諧好語笑，長於製作，故集有十卷。而為性傲誕，頗自矜伐。淵嘗詣傅亮，琳先在坐，及淵至，琳不為致禮。淵怒之彰[4]色，亮遂罰琳杖二十。宋世祖雅重琳，[5]引見常[6]升獨榻，顏延之每以致譏，帝輒不悅，後著〈白黑論〉，乖於佛理。衡陽太守何承天與琳比狎，雅相擊揚，著〈達性論〉，並拘滯一方，詆呵釋教。顏延之及宗炳[7]撿駁二論，各萬餘言。琳既自毀其法，被斥交州。世云[8]淵公見麻星者，即其人也。
釋僧弼，本吳人，性度虛簡，儀止方直。少與龍光曇幹同遊長安，從什受學。愛日惜力，[9]靖有深思，什加賞特深，使頒預參譯。後遊歷名邦，備[10]瞻風化。時有請弼為寺主，弼曰：「至道不弘，淳風日緬，自非定、慧兼足，無以鎮立風猷。且當隨緣致益，何得獨善一寺。」後南居楚郢，十有餘年。訓誘經戒，大化江表。河西王沮渠蒙遜遠挹風名，遣使通敬，䞋遺相續。後下都止彭城寺，文皇器重，每延講說。宋元嘉十九年卒，春秋七十有[11]八。
釋慧靜，姓王，[12]東阿人。少遊學伊、洛之間，晚歷徐、兗。容貌甚黑，而識悟清遠。時洛中有沙門道經，亦解邁當世，與靜齊名，而耳甚長大，故時人語曰：「洛下[13]大長耳，[＊]東阿黑如墨。有問無不酬，有酬無不塞。」靜至性虛通，澄審有思力，每法輪一轉，輒負帙千人，海內學賓，無不[14]必集。誦《法華》、《小品》，[15]註《維摩》、《思益》，著〈涅槃略記〉、〈大品旨歸〉及〈達命論〉，并諸法師誄。多流傳北土，不甚過江。宋元嘉中卒，春秋六十餘矣。
釋僧苞，京兆人，少在關受學什公。宋永初中遊北徐，入黃山精舍。復造靜、定二師進業。仍於彼建三七普賢齋懺。至[16]第七日，有白鵠飛來，集普賢座前，至中行香畢乃去。至二十一日將暮，又有黃衣四人，繞塔數匝，忽然不見。苞少有志節，加復祥感，故匪懈之情，因之彌厲。日誦萬餘言經，常禮數百拜佛。
後東下京師，正值祇洹寺發講，法徒雲聚，士庶駢席。苞既初至，人未有識者，迺乘驢往看。衣服垢弊，貌有風塵，堂內既迮，坐驢[17]韀於戶外。高座[18]出題適竟，苞始欲厝言，法師便問：「客僧何名？」答云：「名苞。」又問：「盡何所？」苞答[19]曰：「高座之人，亦可苞耳。」迺致問數番，皆是先達思力所不逮，高座無以抗其辭，遂遜退而止。時王弘、范泰聞苞論議，歎其才思，請與交言。仍屈住祇洹寺，開講眾經，法化相續。[20]陳郡謝靈運聞風而造焉，及見苞神氣，彌深歎伏。或問曰：「謝公何如？」苞曰：「靈運才有餘，[21]而識不足，抑不免其身矣。」
苞嘗於路行見六劫被錄，苞為說法，勸念觀世音。群劫以臨危之際，念念懇切。俄而送吏飲酒洪醉，劫解枷得免焉。宋元嘉中卒。
釋僧詮，姓張，遼西海陽人。少遊燕、齊，遍學外典，弱冠方出家。復精[23]鍊三藏，為北土學者之宗。後過江止京師，鋪筵大講，化洽江南。吳郡張恭請還吳講說，姑蘇之士，並慕德歸心。初止閑居寺，晚憩虎丘山。詮先於黃龍國造丈六金像，入吳又造人中金像，置于虎丘山之東寺。詮性好檀施，周贍貧乏，清確自守，居無[24]兼幣。後平昌孟顗，於餘杭立方顯寺，請詮居之。率眾翹勤，禪禮無輟，看尋苦至，遂[25]乃失明。而策厲彌精，講授不廢。吳國張暢、張敷，譙國戴顒、戴勃，並慕德結交，崇以師禮。詮後暫遊臨安縣，投董功曹家，功曹者清信弟子也。詮投止少時，便遇疾甚篤，而常見所造之像，來在西[26]壁，又見諸天童子皆來侍病。弟子法朗，夢見一臺，數人捧之，問何所去，答云迎詮法師。明旦果卒。縣令阮尚之，使葬白土山郭文舉之塚右，以擬梁鴻之附要離也。特進王裕及高士戴顒，至詮墓所，刻石立碑，唐思賢造文，張敷作誄。
釋曇鑒，姓趙，冀州人。少出家，事竺道祖為師。蔬食布衣，律行精苦，學究群經，兼善數論。聞什公在關，杖策從學。什常謂鑒為一聞持人。後遊方宣化，達自荊州，止江陵辛寺。年登耳順，勵行彌潔，常願生安養，瞻覲彌陀。後弟子僧濟，辭往上明，鑒云：「汝去迺[1]佳，恐不復相見。」因委曲疏受付囑。至夜與諸耆老共敘無常，言甚切至。既夜，各各還房，鑒獨留步廊下。至三更，沙彌僧願請還房，鑒曰：「汝但眠，不須復來。」至明旦，弟子慧嚴依常問訊，見合掌平坐，而口不言，迫就察之，實迺已卒。身體柔軟，香潔倍常，因申而殮焉。春秋七十。吳郡張[2]辯作傳并[3]贊，[＊]贊曰：「披荔逞芬，[4]握[5]瑾表潔。渾渾法[6]師，弗[7]淄弗涅。暐曄初辰，條蔚[8]暮節。神遊智往，豈伊實訣。」
釋[＊]慧安，未詳[9]是何人。蔬食精苦，學通經義，兼能善說，又以專戒見稱。誦經[10]四十餘萬言。止廬山[11]陵雲寺，學徒雲聚，千里從風。常捉一杖，云是西域僧所施。杖光色[12]灼徹，亦頗有香氣。上有[13]梵書，人莫能識。後入關詣羅什，捉杖自隨。什見[14]杖驚曰：「此杖迺在此間耶！」因譯其字云：「本生天竺[15]娑羅林，南方喪亂草付興，後得羅什道教隆。」安後以杖嚫外國僧波沙那，那齎還西域。安以宋元嘉中卒於山寺。
釋曇無成，姓馬，扶風人。家世避難，移居黃龍，年十三出家，履業清正，神悟絕倫，未及具戒，便精往復。聞什公在關，負笈從之。既至見什，什問：「沙彌何能遠來？」答曰：「聞道而至。」什大善之。於是經停務學，慧業愈深。姚興謂成曰：「馬季長碩學高明，素[16]驕當世，法師故當不爾。」答曰：「以道伏心，為除此過。」興甚異之，供事殷厚。姚祚將亡，關中危擾，成迺憩於淮南中寺。《涅槃》、《大品》常更互講說，受業二百餘人。與顏延之、何尚之共論實相，往復彌晨。成[＊]迺著〈實相論〉。又著〈明漸論〉。宋元嘉中卒，春秋六十有四。
釋僧含，不知何許人。幼而好學，篤志經史，及天文、算術。長通佛義，數論兼明，尤善《大涅槃》，常講說不輟。元嘉七年，新興太守陶仲祖，立靈味寺。欽含風軌，請以居之。含勗眾清謹，三業無虧。後西遊歷陽，弘[＊]贊正法，江[18]左道俗，響[19]附如林。時任[20]城彭丞著《無三世論》，含迺作《神不滅論》以抗之。使夫見聞之者，莫不將墜而更興矣。又著《聖智圓鑒論》、《無生論》、《法身論》、《業報論》及《法華宗論》等，皆傳於世。頃之，南遊九江，大闡經法。瑯瑘顏[21]峻時為南中郎記室參軍，隨鎮潯陽，與含深相器重，造必終日。含嘗密謂[＊]峻曰：「如[22]令[23]讖緯不虛者，京師尋有禍亂。真人應符，屬在殿下，檀越善以緘之。」俄而元凶構逆，世祖龍飛，果如其言也。後平康無疾，忽告眾辭別。至[24]乎明晨，奄然已化，時人謂之知命。
釋僧徹，姓王，本太原晉陽人。少孤，兄弟二人寓居襄陽。徹年十六，入廬山造遠公。遠見而異之，問曰：「寧有出家意耶？」對曰：「遠塵離俗，固其本心。繩墨鎔鈞，更唯匠者。」遠曰：「君能入道，當[26]得無畏法門。」於是投簪委質，從遠受業。遍學眾經，尤精《[27]波若》。又以問道之暇，亦厝懷篇牘，至若一賦一詠，輒落筆成章。嘗至山南[28]攀松而嘯，於是清風遠集，眾鳥和鳴，超然有勝氣。退還諮遠：「律[29]制管絃，戒絕歌舞。一吟一嘯，可得為乎？」遠曰：「以散[30]亂言之，皆為違法。」由是[＊]迺止。
至年二十四，遠令講《小品》。時輩未之許。及登座，[31]詞旨明析，聽者無以折其鋒。遠謂之曰：「向者勍[32]敵，並無遺力，汝城隍嚴固，攻者喪師。[33]反軫能爾，良為未易。」由是門人推服焉。遠亡後，南遊荊州，止江陵城內五層寺，晚移琵琶寺。彭城王義康、儀同蕭思[34]話等，並從受戒法。[35]筵請設齋，[A6]躬自下饌。宋元嘉二十九年卒，春秋七十。刺史南譙王劉義宣為造墳壙。
時荊州上明有釋僧莊者，亦善《涅槃》及數論，宋孝武初，被勅下都，稱疾不赴。
釋曇諦，姓康，其先康居人，漢靈帝時移附中國，獻帝末亂移止吳興。諦父[36]肜，嘗為冀州別駕。母黃氏晝寢，夢見一僧呼黃為母，寄一麈尾，并鐵鏤書鎮二枚，眠覺見兩物具存，因而懷孕生諦。諦年五歲，母以麈尾等示之。諦曰：「秦王所餉。」母曰：「汝置何處？」答云：「不憶。」
至年十歲出家，學不從師，悟自天發。後隨父之樊、鄧，遇見關中僧䂮道人，忽喚䂮名。䂮曰：「童子何以呼宿[1]老名？」諦曰：「向者忽言阿上，是諦沙彌，為眾僧採菜，被野猪所傷，不覺失聲耳。」䂮經為弘覺法師弟子，為僧採菜，被野猪所傷。䂮初不憶此，迺詣諦父。諦父具說本末，并示書鎮、麈尾等。䂮迺悟而泣曰：「即先師弘覺法師也。師經為姚萇講《法華》，貧道為都講，姚萇餉師二物，今遂在此。」追計弘覺捨命，正是寄物之日，復憶採菜之事，彌深悲仰。
諦後遊覽經籍，[2]遇目斯記，晚入吳虎丘寺，講《禮》、《易》、《春秋》各七遍，《法華》、《大品》、《維摩》各十五遍。又善屬文翰，集有六卷，亦行於世。性愛林泉，後還吳興，入故章崐[3]崙山，閑居㵎飲二十餘載。以宋元嘉末卒於山[4]舍，春秋六十餘。
釋僧導，京兆人。十歲出家，從師受業，師以《觀世音經》授之。讀竟諮師：「此經有幾卷？」師欲試之，[5]迺言：「止有此耳。」導曰：「初云『爾時無盡意』，故知爾前已應有事。」師大悅之，授以《法華》一部。於是晝夜看尋，粗解文義。貧無油燭，常採薪自照。
至年十八，博讀轉多。氣幹雄勇，神機秀發，形止方雅，舉動無忤。僧叡見而奇之，問曰：「君於佛法且欲何願？」導曰：「且願為法師作都講。」叡曰：「君方當為萬人法主，豈[6]肯對揚小師乎？」迄受具戒，識洽愈深，禪律經論，達自心抱。姚興欽其德業，友而愛焉。入寺相造，迺同輦還宮。及什公譯出經論，並參議詳定。導既素有風神，又值關中盛集，於是謀猷眾典，博採真俗，迺著《成實》、三《論》義疏及〈空有二諦論〉等。
後宋高祖西伐長安，擒獲[A7]偽主，蕩清關內，既素籍導名，迺要與相見，謂導曰：「相望久矣，何其流滯殊俗？」答[7]云：「明公盪一九有，鳴[8]鑾河、洛，此時相見，不亦善乎？」高祖[9]旋斾東歸，留子桂陽公義真鎮關中，臨別謂導曰：「兒年小留鎮，願法師時能顧懷。」義真後為西[10]虜勃[11]勃赫連所逼，出自關南。中[12]途擾敗，醜虜乘凶追騎將及。導率弟子數百人遏於中路，謂追騎曰：「劉公以此子見託，貧道今當以死送之，會不可得，不煩相追。」群𡨥駭其神氣，遂迴鋒而反。義真走竄于草，會其中兵段宏，卒以獲免，蓋由導之力也。高祖感之，因令子姪內外師焉。後立寺於壽春，即東山寺也。常講說經論，受業千有餘人。會虜[13]俄滅佛法，沙門避難投之者數百，悉給衣食。其有死於虜者，皆設會行香，為之流涕哀慟。至孝武帝[＊]升位，遣使徵請，導翻然應詔，止于京師中興寺，鑾輿降蹕，躬出候迎。導以孝建之初，三綱更始，感事懷[14]惜，悲不自勝。帝亦哽咽良久，即勅於瓦官寺開講《維摩》。[15]帝親臨幸，公卿[16]必集。導登高座曰：「昔王宮託生，雙樹現滅，自爾[17]以來，歲逾千載，淳源永謝，澆風不追。給苑丘墟，鹿園蕪穢。九十五種以趣下為升高；三界群生，以火宅為淨國。豈知上聖流涕，大士[18]栖惶者哉？」因潛然泫淚，四眾為之改容。又謂帝曰：「護法弘道，莫先帝王。陛下若能運四等心，矜危勸善，則此沙[19]石瓦礫，便為自在天宮。」帝稱善久之。坐者咸悅。後辭還壽春，卒於石磵，春秋九十有六。
時有沙門僧因，亦當世名匠，與導[20]相次。或問因云：「法師與導公孰愈？」答云：「吾與僧導同師什公，准之孔門，則導公入室，吾可升堂。」導有弟子僧[21]威、僧音等，並善《成實》。
釋道汪，姓潘，長樂人。幼隨叔在京，年十三投廬山遠公出家。研綜經律，雅善《涅槃》，蔬食數十餘年。嘗行梁州，[22]道為羌賊所圍，垂失衣鉢。汪與弟子數人，誓心共念觀世音。有頃，覺如雲[23]務者覆汪等身。群盜推索不見，於是獲免。後聞河間玄高法師，禪慧深廣，欲往從之。中路值吐谷渾之難，遂不果行，於是旋于成都。
徵士費文淵初從受業，乃立寺於州城西北，名曰祇洹。化行巴蜀，譽洽朝野。梁州刺史申坦與汪有舊，坦後致故，汪將往省之，仍欲停彼。費文淵乃上書刺史張悅曰：「道汪法師，識行清白，風霜彌峻，卓爾不群，確焉難拔。近聞梁州遣迎，承教旨許去，闔境之論，僉曰非宜。鄙州邊荒，僧尼出萬，禪戒所資，一焉是賴，豈可水失其珠，山亡其玉。願鑒[24]九俗[25]之誠，令四輩有憑也。」悅即敦留，遂不果行。悅還都，具向宋孝武述汪德行。帝即勅令，迎接為中興寺主。汪[26]迺因悅固辭以疾，遂獲免。於是謝病下[27]帷，絕窺人世。
後劉思考臨州，大設法祀，請汪講說，迺應請，或問：「法師常誓守[28]靖，何以虧節？」答曰：「劉公篤信，方欲大法憑之，何辭小勞耶？」先是峽中人，每於石岸之側，見神光夜發。思考以大明之中，請汪於光處起寺。即崖鐫像，因險立室。行途瞻仰，咸發淨心。後王景茂請居武擔寺為僧主，勗眾清謹，白黑歸依。以宋泰始元年卒於所住，顧命令闍維之。劉思考為起塔於武擔寺門之右。景和元年，蕭[1]慧[2]開西鎮成都，承汪高譽，思共講道。行至中途，聞汪已逝，迺歎曰：「惜也，吾不及其人。文舉之追康成，曾何足道？」其為時賢所惜如此。
釋慧靜，姓邵，吳興餘杭人。居貧履操，厲行精苦，風姿秀整，容止可觀。始遊學廬山，晚還[4]上都進業。解兼內外，偏善《涅槃》。初[5]止治城寺，顏延之、何尚之並欽慕風德。顏延[6]之每歎曰：「荊山之玉，唯靜是焉。」及子竣出鎮東州，携與同行，因棲[＊]于天柱山寺。及大明之中，又遷居剡之法華臺。後憩東[7]仰山，處處[8]般遊，並以弘法為務。年過知命，志節彌堅。宋太始中卒，春秋五十有八。所著文翰，集為十卷。
釋法愍，北人，弱年慕道，篤志經籍，十八出家，便遊踐州國，觀風味道。《波若》、數論，及諸經律，皆所遊刃。後憩江夏郡五層寺。時沙門僧昌，於江陵城內立塔。刺史謝晦欲壞之，愍聞故往諫晦。晦意不止，愍於是隱迹於長沙麓山，終身不出。晦[＊]迺率儀至寺，厚賜酒肉，嚴鼓振威，斬斫形像。俄而雲霧暗天，風塵四起，晦驚懼而走，後以叛逆誅滅。隊人丁法成、史僧雙見身癩病，餘多犯法而死。愍迺著〈顯驗論〉，以明因果，并注《大道地經》。後卒於山中，春秋八十有三，弟子僧道立碑頌德。
時始興郡靈化寺有比丘僧宗，亦博涉經論，著〈法性〉、〈覺性〉二論云。
釋道亮，不知何許人，住京師北多寶寺。神悟超絕，容止可觀，而性剛忤物，遂顯於眾。元嘉之末，被徙南越，時人或譏其不能保身，亮曰：「業理所之，特非人事。」於是命侶宵征，南適廣州。弟子智林等十二人隨之。停南六載，講說[9]導眾，化陶嶺外。至大明中，還止京兆，盛開法席。著《成實論義疏》八卷。宋太始中卒，春秋六十有九。
時多寶寺復有靜林、慧隆。林善《大涅槃[10]經》，為宋孝武所器敬。隆亦善眾經及數論，又苦節通靈。隆患心氣積時，夜有非人送[11]湯，云秣陵令所送。授器已，奄然不見，隆取一服，所苦即瘳。
釋梵敏，姓李，河東人。少遊學關[12]壟，長歷彭泗，內外經書，皆闇遊心曲。晚憩丹[13]陽，頻建講說。謝莊、張永、劉虬、呂道[＊]慧皆承風欣悅，雅相歎重。數講《法華》、《成實》，又序《要義百科略》標[14]綱[15]網，故文止一卷，屬辭省詣，見重當時。後卒於丹[＊]陽，春秋七十餘矣。
時又有釋僧籥者，本上黨人，善《涅槃經》，為張暢所重。
釋道溫，姓皇甫，安定朝那人，高士謐之後也。少好琴書，事親以孝聞。年十六入廬山，依遠公受學。後遊長安，復師童壽。元嘉中還止襄陽檀溪寺。善大乘經，兼明數論，樊、[16]鄧學徒並師之。時吳國張邵鎮襄陽，子敷隨之，敷聽溫講還，邵問溫何如，敷曰：「義解足以析[17]微，道心未易可測。」邵躬往候之，方挹其神俊。後從容謂[18]曰：「法師儻能還俗，當以別駕相處。」溫曰：「檀越[19]迺以桎梏誘人。」即日辭往江陵，邵追之不及，歎恨。
孝建初被勅下都，止中興寺。大明中，勅為都邑僧主。路昭皇太后大明四年十月八日造普賢像成，於中興禪房設齋，所請凡二百僧，列名同集，人數已定。于時，寺既新構，嚴衛甚肅。忽有一僧，晚來就座，風容都雅，舉堂[A8]矚目。與齋主共語百餘許言，忽不復見。檢問[20]防門，咸言不見出入，眾迺悟其神人。
溫時既為僧主，迺列言秣陵[21]白：「皇太后叡鑒沖明，聖符幽洽，滌思淨場，研衿至境。固以聲藻宸內，事[22]虛梵表。迺創思鎔斵，[23]栖寫神華，摸造普賢，來儀盛像。寶傾宙珍，妙盡天飾。所設齋講，訖今月八日。䞋會有限，名簿素定。引次就席，數無盈減。轉經[24]明半，景及昆吾。忽覩異僧，預于座內。容止端嚴，氣貌秀發。舉眾驚嗟，莫有識者。齋主問曰：『上人何名？』答曰：『名[＊]慧明。』『住何寺？』答[＊]云：『來自天安。』言對之間，倏然不見。闔席悚[25]愧，遍筵肅慮。以為明祥所賁，幽應攸闡。紫山可覿，華臺不遠。蓋聞至誠所感，還景移緯。澄心所[26]殉，發石開泉。況帝德涵運，皇功懋洽。仁洞乾遐，理暢冥外。故上王盛士，剋表大明之朝；勸發妙身，躬見龍飛之室。[1]適若因陛下[＊]慧燭海隅，明華日月，故以『[＊]慧明』為人名。繼天興祚，式垂無疆，故以『天安』為寺稱。神基彌遠，道、政方凝。九服咸[2]太，萬[A9]㝢齊悅。謹列言屬縣，以顯天休。」「縣」即言「郡」。
時京兆尹孔靈符以事表聞，詔仍改禪房為天安寺，以旍[A10]厥瑞焉。
溫後累當講任。稟味之賓，填委相屬，精勤導物，數感神異。帝悅之，賜錢五十萬。時人為之語曰：「帝主傾財，溫公率則。上天懷感，神靈降德。」宋太始初卒，春秋六十有九。
時中興寺復有僧慶、[3]慧定、僧嵩，並以義學顯譽。慶善三《論》，為時學所宗。定善《涅槃》及《毘曇》，亦數當元匠。嵩亦兼明數論，末年僻執，謂佛不應常住。臨終之日，舌本先爛焉。
釋曇斌，姓蘇，南陽人。十歲出家，事道禕為師。始住江陵[4]新寺，聽經論，學禪道，覃思深至，而情未盡達。夜夢神人謂斌曰：「汝所疑義，遊方自決。」於是振錫挾衣，殊邦問道。初下京師，仍往吳郡。值僧業講《十誦》，飡聽少時，悟解深入。後還都，從靜林法師諮受《涅槃》，又就吳興小山法[5]珍研訪《泥洹》、《勝鬘》，晚從南林法業，受《華嚴》、《雜心》。既遍歷眾師，備聞異釋，迺潛思積時，以窮其妙。融冶百家，陶貫諸部。於是還止樊、鄧，開筵講說，四遠名賓，負[袌-包+矢]皆至。
及孝建之初，勅王玄謨資發出京。初止新安寺，講《小品》、《十地》，并申頓悟漸悟之旨。時心競之徒，苦相讎校，斌既辭愜理詣，終莫能屈。陳郡袁粲，令望當時，而嘉斌行解，嘗令中書舍人巢尚介意欲試之，斌不為屈，粲迺躬自往候。粲每勸斌數覲天子，斌曰：「貧道方外之人，豈宜與天子同[6]趣。」粲益以高之，後請為母師。宋建平王景素亦諮其戒範。宋元徽中，卒於莊嚴寺，春秋六十有七。
釋慧亮，姓[8]姜，先名顯亮，為東阿靖公弟子。少有清譽，時人呼靖為大師，亮為小師。雖年望未逮，而風軌繼之。後立寺於臨淄，講《法華》、大小《品》、《十地》等。學徒雲聚、千里命駕。後過江止何園寺、顏[9]延、張緒眷德留連，每歎曰：「安、汰吐珠玉於前，斌、亮振金聲於後，清言妙緒，將絕復興。」太始之初，莊嚴[10]寺大集，簡閱義士上首千人，勅亮與斌遞為法主，當時宗匠無與競焉。
宋元徽中卒，春秋六十三矣。著〈玄通論〉，今行於世。
釋僧鏡，姓焦，本隴西人，遷居吳地。至孝過人，輕財好施。家貧母亡，太守賜錢五千，苦辭不受。迺身自負土，種植松栢，廬于墓所，泣血三年。服畢出家，住吳縣華[11]山。後入關、隴尋師受法，累載方還。停止京師，大闡經論，司空東海徐湛之，重其風素，請為一門之師。
後東反姑蘇，復專當法匠。臺寺沙門道流，請停歲許。又東適上虞徐山，學徒隨往百有餘人。化洽三吳，聲馳上國。陳郡謝靈運，以德音致欵。宋世祖[12]藉[13]其風素，勅出京師，止定林下寺。頻建法聚，[14]德眾雲集。著《法華》、《維摩》、《泥洹義疏》，并《毘曇玄論》。區別義類，有條貫焉。宋元徽中卒，春秋六十有七。
釋僧瑾，姓朱，沛國人。隱士[15]建之第四[16]子。少善《莊》、《老》及《詩》、《禮》。後行至廣陵，見曇因法師，遂稽首一面，伏膺為道，遊學內典，博涉三藏。後至京師，值龍光道生，復依憑受業，初憩[17]治城寺。宋孝武勅為湘東王師，苦辭以疾，遂不獲免。王從請五戒，甚加優禮。先是智斌沙門，初代曇岳為僧正。斌亦德為物宗，善三《論》及《維摩》、《思益》、《毛詩》、《莊》、《老》等。後義嘉[18]構釁，時人讒斌，云為義嘉行道，遂被擯交州。時湘東踐祚，是為明帝，仍勅瑾使為天下僧主，給法伎一部，親信二十人，月給錢三萬，冬夏四[19]時賜，并車輿吏力。凡[20]諸外鎮，皆勅與瑾辭，四方獻奉，並問僧正得未。其見重如此。瑾性不蓄金，皆充福業，起靈根、靈基二寺，以為禪、慧栖止。
及明帝末年，頗多忌諱，故涅槃滅度之翻，於此暫息。凡諸死亡、凶禍、衰白等語，皆不得以對。因之犯忤而致戮者，十有七八。瑾每以匡諫，恩禮遂薄。時汝南周顒入侍帷幄，瑾嘗謂顒曰：「陛下比日所行，殊非人君舉動。俗事諷諫，無所復益，妙理深談，彌為[21]奢緩。唯三世苦報，最切近情。檀越儻因機候，正當陳此而已。」帝後風疾，數加針灸，痛惱無聊，輒召顒及殷洪等，說鬼神雜事，以散胸懷。顒迺習讀《法句》、《賢愚》二經，每見談說，輒為言先。帝往往驚曰：「報應真當如此，亦寧可不畏？」因此犯忤之徒，屢被全宥。蓋瑾之所因，為得人也。瑾以宋元徽中卒，春秋七十有九。
[1]復有沙門曇度，續為僧主。度本瑯瑘人，善三藏及《春秋》、《莊》、《老》、《易》。[2]宋世祖、太宗並加欽賞。及少帝乖禮，度亦行藏得所，舉動無忤。止[＊]于新安寺。同寺又有釋玄運者，亦精通大小乘，張永、張融並升堂問道。
釋道猛，本西涼州人。少而遊歷燕、趙，備矚風化。後停止壽春，力精勤學，三藏、九部、大小數論，皆思入淵微，無不鏡徹。而《成實》一部，最為獨步。於是大化江西，學人成列。至元嘉二十六年，東遊京師，止[＊]于東安寺，復續開講席。宋太宗為湘東王時，深相崇薦，及登祚，倍加禮接，賜錢三十萬，以供資待。太始之初，帝創寺[＊]于建陽門外，勅猛為綱領。帝曰：「夫人能弘道，道藉人弘。今得法師，非直道益蒼生，亦有光[3]於世望，可目寺為興皇。」由是成號。及創造[4]功畢，勅猛於寺開講《成實》。序題之日，帝親臨幸，公卿皆集，四遠學賓，負帙齊至。猛神韻無忤，吐納詳審。帝稱善久之，因有詔曰：「猛法師風道多濟，朕素賓友。可月給錢三萬，令[5]吏四人，白[A11]簿吏二十人，車及步輿各一乘。乘輿至客省。」猛隨有所獲，皆賑施貧乏，營造寺廟。以宋元徽三年卒[＊]于東安寺，春秋六十有五。
釋超進，本姓顓頊氏，長安人。篤志精勤，幼而敦學，大小諸經，並加綜採。神性和敏，戒行嚴潔，故年在未立，而振譽關中。及西虜[7]勃勃赫連寇陷長安，人情[8]危擾，法事罷廢，進避地東下，止[＊]于京師。更精尋文旨，開暢講說。頃之，進適姑蘇，復弘佛法。時平昌孟顗，守在會稽，藉[9]甚風猷，迺遣使迎接，安置山陰靈嘉寺。於是停止浙東，講論相續。邑野僧尼，及清信男女，並結菩薩因緣，伏膺[10]戒範。
至宋太始中，被徵出都，講《大法鼓經》。俄而旋[＊]于[11]會稽，還紹法化。以《[12]大涅槃》是窮理之教，每留思踟蹰，累加講說。凡[13]結齋會者，無不必請，若值他許，則為移日。後年衰脚疾，不堪外赴，並送食[＊]于房，以希冥益。進為性篤好經典，看尋苦至，及年老失明，猶使弟子唱《涅槃經》，旬中一遍。其耽好若此。以宋元徽中卒，春秋九十有四。
時有曇機法師，本姓趙氏，亦長安人。值關中寇亂，避地東下，遊觀山水，至[＊]于稽邑。善《法華》、《毘曇》。時世宗奉，與進相次。郡守瑯瑘王琨請居邑西嘉祥寺。寺本琨祖薈所創也。
釋法[＊]珍，姓楊，河東人。少而好學，尋問萬里。宋景平中，來遊兗、豫。貫極眾經，傍通異部。後聽東阿靜公講，眾屢請覆述，靜歎曰：「吾不及也。」元嘉中過江，吳興沈演之特深器重，請還吳興武康小山寺，首尾十有九年。自非祈請法事，未嘗出門。居于武康，每歲開講，三吳學者負笈盈衢。乃著《涅槃》、《法華》、《大品》、《勝鬘》等義疏。大明六年，勅吳興郡[15]致禮上京，與道猷同止新安寺，使頓、漸二悟，義各有宗。至便就講，鑾輿降蹕，百辟陪筵。[＊]珍年雖栖暮，而蔬苦弗改，戒節清白，道俗歸焉。宋元徽中卒，春秋七十有六。
釋道猷，吳人。初為生公弟子，隨師之廬山，師亡後，[17]隱臨川郡山，[A12]乃見新出《勝鬘經》，披卷而歎曰：「先師昔義，闇與經同。但歲不待人，經集義後，良可悲哉！」因注《勝鬘》，以翌宣遺訓，凡有五卷，文[18]煩不行。宋[19]文問[20]慧觀：「頓悟之義。誰復習之？」答云：「生[21]公弟子道猷。」即勅臨川郡發遣出京。既至，即延入宮內，大集義僧，[22]令猷申述頓悟。時競辯之徒，關責互起。猷既積思參玄，又宗源有本，乘機挫銳，往必摧鋒。帝乃撫[23]机稱快。及孝武升位，尤相歎重，乃勅住新安，為鎮寺法主。帝每稱曰：「生公孤情絕照，猷公直轡獨上，可謂克明師匠，無忝徽音。」宋元徽中卒，春秋七十有一。
後有豫州沙門道慈，善《維摩》、《法華》。祖述猷義，刪其所注《勝鬘》，以為兩卷，今行於世。時[24]比多寶慧整、長樂覺世，並齊名比德。整特精三《論》，為學者所宗。世善於《大品》及《涅槃[25]經》，立「[26]不空假名」義。
高僧傳卷第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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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經文資訊】大正新脩大藏經 第 50 冊 No. 2059 高僧傳
【版本記錄】發行日期：2024-11，最後更新：2024-02-25
【編輯說明】本資料庫由 財團法人佛教電子佛典基金會（CBETA）依「大正新脩大藏經」所編輯
【原始資料】蕭鎮國大德提供，北美某大德提供，法鼓人文學院提供新式標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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