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止觀明靜,前代未聞。智者,大隋開皇十四年四月二十六日,於荊州玉泉寺,一夏敷揚、二時慈霔,雖樂說不窮,纔至「見境」,法輪停轉,後分弗宣。然挹流尋源,聞香討根。論曰:「我行無師保。」經云:「受莂於定光。」書言:「生知者上,學而次良。」法門浩妙,為天真獨朗?為從藍而青?行人若聞《付法藏》,則識宗元。
大覺世尊積劫行滿,涉六年以伏見,舉一指而降魔。始鹿苑,中鷲頭,後鶴林,法付大迦葉。迦葉八分舍利,結集三藏,法付阿難。阿難河中入風三昧,四派其身,法付商那和修。修手兩甘露、現五百法門,法付毱多。多在俗得三果,受戒得四果,法付提迦多。多登壇得初果,三羯磨得四果,法付彌遮迦。迦付佛馱難提。提付佛馱蜜多。多授王三歸,降伏算者,法付脇比丘。比丘出胎髮白,手放光取經,法付富那奢。奢論勝馬鳴,剃髮為弟子。鳴造《賴吒和羅妓》,妓音演無常、苦、空,聞者悟道,法付毘羅。羅造《無我論》,論所向處邪見消滅,法付龍樹。樹生生身、龍成法身,法付提婆。婆鑿天眼施萬肉眼,法付羅睺羅。羅識鬼名書,降伏外道,法付僧佉難提。提說偈試羅漢,法付僧佉耶奢。奢遊海見城說偈,法付鳩摩羅馱。馱見萬騎,記馬色、得人名、分別衣,法付闍夜那。那為犯重人作火坑,令入懺悔,坑成池,罪滅,法付盤馱。馱付摩奴羅。羅分恒河為二分,自化一分,法付鶴勒夜那。那付師子。師子為檀彌羅王所害,劍斬流乳。
付法藏人,始迦葉,終師子,二十三人。末田地與商那同時取之,則二十四人。諸師皆金口所記,並是聖人,能多利益。昔王不立厩於寺,立厩於屠,況好世值聖,寧無益耶?又婆羅門貨髑髏,孔達者、半者、不者,達者起塔禮供得生天。聞法之要,功德若此,佛為此益,付法藏也。
此之止觀,天台智者說己心中所行法門。智者生,光滿室,目現雙瞳。行法華經懺,發陀羅尼,代受法師講金字《般若》。陳、隋二國宗為帝師。安禪而化,位居五品。故經云:「施四百萬億那由他國人,一一皆與七寶,又化令得六通,不如初隨喜人百千萬倍。」況五品耶?文云:「即如來使,如來所使,行如來事。」《大經》云:「是初依菩薩。」
智者師事南岳,南岳德行不可思議,十年專誦,七載方等,九旬常坐,一時圓證,大小法門朗然洞發。南岳事慧文禪師,當齊高之世獨步河淮,法門非世所知,履地戴天莫知高厚。文師用心一依《釋論》,論是龍樹所說,《付法藏》中第十三師。智者《觀心論》云:「歸命龍樹師。」驗知龍樹是高祖師也。
疑者云:「《中論》遣蕩,《止觀》建立,云何得同?」然天竺注論凡七十家,不應是青目而非諸師。又《論》云:「因緣所生法,我說即是空,亦為是假名,亦是中道義。」(云云)。
天台傳南岳三種止觀:一、漸次,二、不定,三、圓頓,皆是大乘,俱緣實相,同名止觀。「漸」則初淺後深,如彼梯隥;「不定」前後更互,如金剛寶置之日中;「圓頓」初後不二,如通者騰空。為三根性,說三法門、引三譬喻。略說竟,更廣說。
「漸」,初亦知實相,實相難解,漸次易行。先修歸戒,翻邪向正,止火血刀,達三善道。次修禪定,止欲、散網,達色、無色定道。次修無漏,止三界獄,達涅槃道。次修慈悲,止於自證,達菩薩道。後修實相,止二邊偏,達常住道。是為初淺後深漸次止觀相。
「不定」者,無別階位,約前漸後頓,更前更後,互淺互深;或事或理,或指「世界」為「第一義」,或指「第一義」為「為人」、「對治」;或息觀為止,或照止為觀,故名不定止觀。疑者云:「教境名同,相頓爾異。」然同而不同,不同而同。漸次中六,善惡各三,無漏總中三,凡十二不同,從多為言,故名不定。此章同大乘、同實相,同名止觀,何故名為[3]辯差?然同而不同,不同而同。漸次中九不同,不定中四不同,總有十三不同,從多為言,故名不同耳。「一切聖人皆以無為法而有差別」即其義也。
「圓頓」者,初緣實相,造境即中,無不真實。繫緣法界,一念法界,一色一香無非中道。己界及佛界、眾生界亦然。陰入皆如,無苦可捨;無明、塵勞即是菩提,無集可斷;邊、邪皆中正,無道可修;生死即涅槃,無滅可證。無苦、無集,故無世間;無道、無滅,故無出世間。純一實相,實相外更無別法。法性寂然名「止」,寂而常照名「觀」。雖言初後,無二無別,是名「圓頓止觀」。
「漸」與「不定」置而不論,今依經更明圓頓。如了達甚深妙德賢首曰:「菩薩於生死,最初發心時,一向求菩提,堅固不可動。彼一念功德,深廣無崖際,如來分別說,窮劫不能盡。」此菩薩聞圓[1]法、起圓信、立圓行、住圓位、以圓功德而自莊嚴、以圓力用建立眾生。
云何「聞圓法」?聞「生死即法身」、「煩惱即般若」、「結業即解脫」。雖有三名而無三體,雖是一體而立三名,是三即一相,其實無有異。法身究竟,般若解脫亦究竟。般若清淨,餘亦清淨。解脫自在,餘亦自在。聞一切法亦如是,皆具佛法,無所減少,是名「聞圓法」。
云何「圓信」?信一切法即空即假即中,無一二三而一二三,無一二三是遮一二三,而一二三是照一二三,無遮無照皆究竟、清淨、自在。聞深不怖,聞廣不疑,聞非深非廣意而有勇,是名「圓信」。
云何「圓行」?一向專求無上菩提,即邊而中,不餘趣向,三諦圓修。不為無邊所寂、有邊所動,不動不寂直入中道,是名「圓行」。
云何「入圓位」?入初住時,一住一切住,一切究竟,一切清淨,一切自在,是名「圓位」。
云何「圓自在莊嚴」?彼經廣說自在相,或於此根入正受,或於彼根起出說,或於一根雙入出,或於一根不入出,餘一一根亦如是。或於此塵入正受,或於彼塵起出說,或於一塵雙入出,或於一塵不入出,餘一一塵亦如是。或於此方入正受,或於彼方起出說,或於一方雙入出,或於一方不入出。或於一物入正受,或於一物起出說,或於一物雙入出,或於一物不入出。若委說者,秖於一根一塵即入即出、即雙入出、即不入出,於正報中一一自在,於依報中亦如是,是名「圓自在莊嚴」。譬如日光周四天下,一方中,一方旦,一方夕,一方夜半,輪迴不同,秖是一日而四處見異,菩薩自在亦如是。
云何「圓建立眾生」?或放一光,能令眾生得即空即假即中益,得入出、雙入出、不入出益,歷行住坐臥語默作作亦如是。有緣者見,如目覩光;無緣不覺,盲瞽常闇。故舉龍王為譬,竪遍六天、橫亘四域,興種種雲、震種種雷、耀種種電、降種種雨,龍於本宮不動不搖,而於一切施設不同。菩薩亦如是,內自通達即空即假即中,不動法性而令獲種種益、得種種用,是名「圓力用建立眾生」。初心尚爾,況中、後心?如來殷勤稱歎此法,聞者歡喜。常啼東請,善財南求,藥王燒手,普明刎頭,一日三捨恒河沙身,尚不能報一句之力,況兩肩荷負百千萬劫,寧報佛法之恩?一經一說如此,餘經亦然。
疑者云:「餘三昧願聞誠證。」然經論浩博,不可委引,略舉一兩。
《淨名》云:「始坐佛樹力降魔,得甘露滅覺道成,三轉法輪於大千,其輪本來常清淨,天人得道此為證,三寶於是現世間。」此即漸教之始也。又云:「佛以一音演說法,眾生隨類各得解,或有恐怖或歡喜,或生厭離或斷疑,斯則神力不共法。」此證不定教也。又云:「說法不有亦不無,以因緣故諸法生,無我無造無受者,善惡之業不敗亡。」此證頓教也。
《大品》云:「次第行、次第學、次第道。」此證漸也。又云:「以眾色裹摩尼珠,置之水中,隨物變色。」此證不定也。又云:「從初發心即坐道場,轉法輪度眾生。」此證頓也。
《法華》云:「如是之人應以此法漸入佛慧。」此證漸也。又云:「若不信此法,於餘深法中示教利喜。」此證不定也。又云:「正直捨方便,但說無上道。」此證頓也。
《大經》云:「從牛出乳,……乃至醍醐。」此證漸也。又云:「置毒乳中,乳即殺人,乃至置毒醍醐,醍醐殺人。」此證不定也。又云:「雪山有草名曰忍辱,牛若食者即得醍醐。」此證頓也。
《無量義》云:「佛轉法輪,微渧先墮,淹諸欲塵,開涅槃門,扇解脫風,除世熱惱,致法清涼。次降十二因緣雨,灑無明地,掩邪見光。後澍無上大乘,普令一切發菩提心。」此證漸也。
《華嚴》曰:「娑伽羅龍車軸雨海,餘地不堪。」為上根性說圓滿修多羅,二乘如聾如瘂。《淨名》曰:「入[2]瞻蔔林不嗅餘香,入此室者但聞諸佛功德之香。」《首楞嚴》曰:「擣萬種香為丸,若燒一塵具足眾氣。」《大品》曰:「以一切種智知一切法,當學般若波羅蜜。」《法華》曰:「合掌以敬心,欲聞具足道。」《大經》曰:「譬如有人在大海浴,當知是人已用諸河之水。」《華嚴》曰:「譬如日出,先照高山,次照幽谷,次照平地。」平地,不定也;幽谷,漸也;高山,頓也。
上來皆是金口誠言,三世如來所尊重法。過去過去,久遠久遠,邈無萠始;現在現在,無邊無際;未來未來,展轉不窮。若已、今、當不可思議,當知止觀諸佛之師。以法常故,諸佛亦常,樂、我、淨等亦復如是。如是引證,寧不信乎?
既信其法,須知三文:《次第禪門》合三十卷,今之十軸,是大莊嚴寺法慎私記;不定文者,如《六妙門》,以不定意歷十二禪、九想、八背、觀練熏修、因緣、六度,無礙旋轉縱橫自在,此是陳尚書令毛喜請智者出此文也;圓頓文者,如灌頂荊洲玉泉寺所記十卷是也。雖有三文,無得執文而自疣害。論云:「若見若不見般若,皆縛皆脫。」文亦例然。
疑者云:「『諸法寂滅相,不可以言宣。』《大經》云:『生生不可說,乃至不生不生不可說。』若通若別,言語道斷,無能說無所說。身子云:『吾聞解脫之中無有言說,故吾於此不知所云。』《淨名》云:『其所說者無說無示,其聽法者無聞無得。』斯人不能說,斯法不可說,而言示人?」
然但引一邊,不見其二。《大經》云:「有因緣故,亦可得說。」《法華》云:「無數方便,種種因緣,為眾生說」又云:「以方便力故,為五比丘說」。若通若別,皆可得說。《大經》云:「有眼者為盲人說乳。」此指真諦可說。《天王般若》云:「總持無文字,文字顯總持。」此指俗諦可說。又如來常依二諦說法。《淨名》云:「文字性離,即是解脫。」即說是無說。《大經》云:「若知如來常不說法,是即多聞。」此指不說而是說也。《思益》云:「佛及弟子常行二事,若說若默。」《法華》云:「去來坐立,常宣妙法,如注大雨。」又云:「若欲求佛道,常隨多聞人;善知識者是大因緣,所謂化導令得見佛。」《大經》云:「空中雲雷生象牙上華。」何時一向無說?
若競說默,不解教意,去理逾遠。離說無理,離理無說,即說無說,無說即說,無二無別,即事而真。大悲憐愍一切無聞,如月隱重山,舉扇類之;風息太虛,動樹訓之。今人意鈍,玄覽則難;眼依色入,假文則易。若封文為害,須知文非文,達一切文非文非不文,能於一文得一切解。為此義故,以三種文作達一門也。已略說緣起竟。
○今當開章為十:一、大意,二、釋名,三、體相,四、攝法,五、偏圓,六、方便,七、正觀,八、果報,九、起教,十、旨歸。十是數方,不多不少。始則標期在茶,終則歸宗至極,善始令終總在十章中矣。
生起者,專「次第」十章也。至理寂滅,無生無生者、無起無起者,有因緣故,十章通是生起。別論前章為生,次章為起。緣由、趣次亦復如是。所謂無量劫來癡惑所覆,不知無明即是明,今開覺之,故言「大意」。既知無明即明,不復流動,故名為「止」;朗然大淨,呼之為「觀」。既聞名得體,體即攝法,攝於偏圓,以偏圓解,起於方便。方便既立,正觀即成。成正觀已,獲妙果報。從自得法,起教教他,自他俱安,同歸常[1]寂。秖為不達無生無起,是故生起。既了無生無起,心行寂滅,言語道斷,寂然清淨。
分別者,十章功德如囊中有寶,不探示人,人無見者。今十章,幾真、幾俗、幾非真非俗?幾聖說、聖默、非說非默?幾定、幾慧、幾非定慧?幾目、足、幾非目足?幾因、果、非因果?幾自、他、非自他?幾共、不共、非共非不共?幾通、別、非通別?幾廣、略、非廣略?幾橫、竪、非橫竪?如是等種種,應自在作問。
初八章即俗而真,果報一章即真而俗,旨歸章非真非俗。正觀聖默,餘八章聖說,旨歸非說非默。正觀一分是定,餘八章及一分是慧,旨歸非定非慧。大意至正觀是因,果報是果,旨歸非因非果。前八章自行,起教化他,旨歸非自非他。大意至起教是目,方便至果報是足,旨歸非目非足。大意至正觀共,果報、起教不共,旨歸非共非不共。大意一通,[2]八章別,旨歸非通非別。大意略,八章廣,旨歸非廣非略。體相竪,餘八橫,旨歸非橫非竪。
料簡者,問:略指、大意,同異云何?答:通則名異意同,別則略指三門,大意在一頓。
問:約顯教論顯觀,亦應約祕教論密觀?
答:既分顯祕,今但明顯,不說祕。
問:分門可爾,任論得不?
答:或得或不得。教是上聖被下之言,聖能顯祕兩說,凡人宣述秖可傳顯不能傳祕。聽者因何作觀?或得者,六根淨位,能以一妙音遍滿三千界,隨意悉能至,則能傳祕教。若修觀者,發所修顯法,不發不修者,發宿習人得論密觀。
問:初淺後深是漸觀,初深後淺是何觀相?
問:初後俱淺是何觀相?
答:小乘意,非三止觀相也。
問:小乘亦是佛說,何意言非?若言非者,不應言漸。
答:既分大小,小非所論。今言漸者,從微至著之漸耳。小乘初後俱不知實相,故非今漸也。
問:示三文者,文是色,色是門、為非門?若是門者,色是實相,更何所通?若非門者,云何而言「一色一香皆是中道」?
答:文、門並是實相,眾生多顛倒,少不顛倒,以文示之,即於文達文、非文、非文非不文。文是其門,於門得實相故。文是其門,門具一切法,即門、即非門、即非門非不門。
○解釋者,釋十章也。初釋大意,囊括始終,冠戴初後,意緩難見。今撮為五,謂發大心、修大行、感大果、裂大網、歸大處。云何發大心?眾生昏倒不自覺知,勸令醒悟,上求下化。云何[1]行大行?雖復發心,望路不動,永無達期,勸牢強精進,行四種三昧。云何感大果?雖不求梵天,梵天自應,稱揚妙報,慰悅其心。云何裂大網?種種經論開人眼目,而執此疑彼、是一非諸,聞雪謂冷乃至聞鶴謂動。今融通經論,解結出籠。云何歸大處?法無始終,法無通塞。若知法界,法界無始終、無通塞,豁然大朗,無礙自在。生[2]起五略,顯於十廣(云云)。
○就發心更為三:初、方言,次、簡非,後、顯是。「菩提」者,天竺音也,此方稱「道」。「質多」者,天竺音,此方言「心」,即慮知之心也;天竺又稱「污栗馱」,此方稱是草木之心也;又稱「矣栗馱」,此方是積聚精要者為心也。
今簡非者,簡積聚、草木等心,專在慮知心也。道亦有通有別,今亦簡之,略為十。
若其心念念專貪瞋癡,攝之不還、拔之不出,日增月甚,起上品十惡如五扇提羅者,此發地獄心、行火途道。
若其心念念欲多眷屬,如海吞流、如火焚薪,起中品十惡如調達誘眾者,此發畜生心、行血途道。
若其心念念欲得名聞,四遠八方稱揚欽詠,內無實德,虛比賢聖,起下品十惡如摩犍提者,此發鬼心、行刀途道。
若其心念念常欲勝彼,不耐下人、輕他珍己,如鴟高飛下視,而外揚仁義禮智信,起下品善心、行阿脩羅道。
若其心念念欣世間樂,安其臭身、悅其癡心,此起中品善心、行於人道。
若其心念念知三惡苦多、人間苦樂相間、天上純樂,為天上樂關六根不出、六塵不入,此[3]上品善心、行於天道。
若其心念念欲大威勢,身口意纔有所作,一切弭從,此發欲界主心、行魔羅道。
若其心念念欲得利智[4]辯聰,高才勇哲,鑒達六合,十方顒顒,此發世智心、行尼犍道。
若其心念念五塵六欲,外樂蓋微,三禪樂如石泉,其樂內重,此發梵心、行色無色道。
若其心念念知善惡輪環,凡夫耽湎,賢聖所呵,破惡由淨慧,淨慧由淨禪,淨禪由淨戒,尚此三法如飢如渴,此發無漏心、行二乘道。
若心若道其非甚多,略言十耳。或開上合下,或開下合上,令十數方足而已。舉一種為語端,強者先牽。如論云:「破戒心墮地獄,慳貪心墮餓鬼,無慚愧心墮畜生。」即其義也。或先起非心,或先起是心,或是非並起,譬象、魚、風並濁池水,象譬外,魚譬內,風譬並起。又象譬諸非,自外而起;魚譬內觀羸弱,為二邊所動;風譬內外合雜,穢濁混和。
又九種是生死,如蠶自縛;後一是涅槃,如麞獨跳,雖得自脫,未具佛法,俱非故雙簡。前九是世間,不動不出;後一雖出,無大悲,俱非,雙簡也。有為無為、有漏無漏、善惡、染淨、縛脫、真俗等種種法門亦如是。
又九法約世間苦諦,後一非苦諦,雖非苦諦,曲拙灰近,故雙非,簡却。次、有為有漏約集諦,後一非集諦,雖非集諦,曲近灰拙,亦雙非,簡也。次、善惡染淨約道諦,後一是道諦,雖是道諦亦如前簡。次、縛脫真俗約滅諦,後一雖是滅諦亦如前簡。
若得此意,歷一切根塵、三業、四儀,生心動念皆此觀察,勿令濁心得起。設起速滅,如有明眼人能避險惡道,世有聰明人能遠離眾惡。初心行者若見此意,堪為世間而作依止。
問:行者自發心、他教發心?
答:自、他、共、離,皆不可,但是感應道交而論發心耳。如子墮水火,父母騷擾救之。
《淨名》云:「其子得病,父母亦病。」《大經》云:「父母於病子,心則偏重。」動法性山、入生死海,故有病行、嬰兒行,是名感應發心也。
《禪經》云:「佛以四隨說法,隨樂、隨宜、隨治、隨義。」將護彼意,說悅其心;附先世習,令易受行;觀病輕重,設藥多少;道機時熟,聞即悟道。豈非隨機感應利益?
《智度》論「四悉檀」,世法間隔名「世界」,隨其堪能名「為人」。兩悉檀與四隨同,亦是感應意也。
更引論「五復次」:一、明菩薩種種行故說《般若波羅蜜經》;二、令菩薩增念佛三昧故;三、說跋致相貌故;四、拔弟子惡邪故;五、說第一義故說《般若波羅蜜經》。此五復次與四隨、四悉皆不異,又與五因緣同。
若不隨機,惱他故說,於彼無益。若大悲雷雨,得從微之著。論云:「真法及說者,聽眾難得故。」如是則生死非有邊非無邊,實相非難非易、非有非無,此名「真法」;能如此說聽,名「真說聽」。有三悉檀益,名「有邊」;第一義益名「非有邊非無邊」。故知緣起能[1]辦大事,則感應意也。然四隨、四悉、五緣名異,意義則同。今說之四隨是大悲應益,悉檀是憐愍遍施,蓋左右之異耳。言「因緣」者,或「因於聖、緣於凡」,或「因於凡、緣於聖」,則感應道交。當知三法,言味相符則意同。
隨「樂欲」偏語,修因所尚;「世界」偏語,受報間隔,蓋因果之異耳。「便宜」者,選法以擬人;「為人」者,觀人以逗法,此乃欣赴不同耳。
又五因緣者,眾生信樂為因,佛說一法一切法,大菩提心也,於經是「樂欲」,於論是「世界」;眾生有大精進勇猛,佛說一行一切行,則四三昧於經是「便宜」,於論是「為人」;眾生有平等大慧為因,感佛說一破一切破,獲勝果報及通經論,於經論俱是「對治」;眾生有佛智眼為因,感佛說一究竟一切究竟,得說旨歸寂滅,於經論俱是「第一義」也。
又五緣、五復次者,菩提心是諸行本,論舉種種行,蓋枝本之異耳;四三昧是通修,念佛是別修,蓋通別之異耳;勝報備說「依正」、「習果」、「報果」,跋致偏舉「習果」入位之相,蓋雙隻之異耳;除經論疑滯者,經論是起疑執處,拔弟子惡邪者是起過人,人處異耳;「本末究竟等」與「第一義」名同易見所以不異,是為義同。
又聖說多端,或次說或不次說,或具說或不具說,或雜說或不雜說;眾生稟益不同,或次益不次益,或具益不具益,或雜益不雜益。或四悉檀成五緣、五緣成四悉;或四悉成一因緣、一因緣成一悉;或一[2]一因緣皆具四悉、四悉具五緣。如是等種種互相成顯,還以三止觀結之,可以意知。[3]又以一止觀結之,發菩提心即是觀,邪僻心息即是止。
又五略秖是十廣,初五章秖是發菩提心一意耳;方便、正觀秖是四三昧耳;果報一章秖明違順,違即二邊果報,順即勝妙果報;起教一章[4]轉其自心利益於他,或作佛身,施權[5]實,或作九界像,對揚漸頓、轉漸頓、弘通漸頓;旨歸章[A1]秖是同歸大處祕密藏中。故知略廣意同也。
○顯是更為三:初、四諦,次、四弘,後、六即。四諦名相出《大經.聖行品》,謂生滅、無生滅、無量、無作。
「生滅」者,苦集是世因果,道滅[6]出世因果。苦則三相遷移,集則四心流動,道則對治易奪,滅則滅有還無。雖世、出世,皆是變異,故名「生滅四諦」也。
「無生」者,苦無逼迫,一切皆空,豈有空能遣空?即色是空,受想行識亦復如是,故無逼迫相也。「集無和合相」者,因果俱空,豈有因空與果空合?歷一切貪瞋癡亦復如是。道不二相,無能治所治,空尚無一,云何有二耶?法本不然,今則[7]無滅,不然不滅,故名「無生四諦」也。
「無量」者,分別校計苦有無量相,謂一法界苦尚復若干,況十法界?則種種若干,非二乘若智若眼所能知見,乃是菩薩所能明了。謂地獄種種若干差別,鈹剝、割截、燒煮、剉切,尚復若干不可稱計,況復餘界種種色、種種受想行識,塵沙海渧寧當可盡?故非二乘知見,菩薩智眼乃能通達。
又集有無量相,謂貪欲瞋癡,種種心,種種身口,集業若干。身曲影斜、聲喧響濁,菩薩照之不謬耳。
又道有無量相,謂析體、拙巧、方便、曲直、長短、權實,菩薩精明而不謬濫。
又滅有無量相,如是方便能滅見諦,如是方便能滅思惟,各有若干正助,菩薩洞覽無毫差也。又即空方便正助若干皆無若干;雖無若干而分別若干,無謬無亂。又如是方便能析滅四住;又如是方便能體滅四住;如是方便能滅塵沙;如是方便能滅無明。雖種種若干,彼彼不雜。又三悉檀分別故有若干,第一義悉檀則無若干。雖無若干,從多為論,故名若干,稱「無量四諦」也。
「無作四諦」者,皆是實相,不可思議,非但第一義諦無復若干,若三悉檀及一切法無復若干,此義可知,不復委記。
若以四諦竪對諸土,有增有減,同居有四,方便則三,實報則二,寂光但一。若橫敵對者,同居生滅,方便無生滅,實報無量,寂光無作(云云)。
又總說名四諦,別說名十二因緣。苦是識、名色、六入、觸、受、生、老死七支;集是無明、行、愛、取、有等五支;道是對治、因緣、方便;滅是無明滅乃至老死滅。
故《大經》開四「四諦」,亦開四「十二因緣」。下智觀故得聲聞菩提,中智觀故得緣覺菩提,上智觀故得菩薩菩提,上上智觀故得佛菩提。
又《中論》偈云「因緣所生法」即是生滅;「我說即是空」是無生滅;「亦名為假名」是無量;「亦名中道義」是無作。又解:「因緣」即集,「所生」即苦,「滅苦方便」是道,「苦集盡」是滅。又偈[1]言因緣:「因緣即無明,所生法即行、名色、六入等。」故文云:「為利根弟子說十二因緣不生不滅相」,指前二十五品;「為鈍根弟子說十二因緣生滅相」,指後兩品。當知論偈總說,即四種四諦;別說,即四種十二因緣也。已分別四「四諦」竟。
諸經明種種發菩提心,或言推種種理發菩提心,或覩佛種種相發菩提心,或覩種種神通,或聞種種法,或遊種種土,或覩種種眾,或見修種種行,或見種種法滅,或見種種過,或見他受種種苦而發菩提心。略舉十種為首廣說(云云)。
「推理發心」者:法性自天而然,集不能染,苦不能惱,道不能通,滅不能淨。如雲籠月,不能妨害;却煩惱已,乃見法性。經言:「滅非真諦,因滅會真。」滅尚非真,三諦焉是?煩惱中無菩提,菩提中無煩惱。是名「推生滅四諦上求佛道下化眾生發菩提心」。
「推無生四諦發心」者:法性不異苦集,但迷苦集失法性。如水結為水,無別[2]水也。達苦集無苦集,即會法性。苦集尚是,何況道滅?經言:「煩惱即是菩提,菩提即是煩惱。」是名「推無生四諦上求下化發菩提心」。
「推無量」者:夫法性者名為實相,尚非二乘境界,況復凡夫?出二邊表,別有淨法,如《佛藏經》十喻(云云)。是名「推無量四諦上求下化發菩提心」。
「推無作」者:夫法性與一切法無二無別,凡法尚是,況二乘乎?離凡法更求實相,如避此空,彼處求空。即凡法是實[3]法,不須捨凡向聖。經言:「生死即涅槃,一色一香皆是中道。」是名「推無作四諦上求下化發菩提心」。
若推一法,即洞法界,達邊到底,究竟橫竪,事理具足,上求下化備在其中,方稱發菩提心。菩提名「道」,道能通到橫竪彼岸,名「發心波羅蜜」。故於推理委作淺深,事理周遍。下去,法法例爾。[4]◎
摩訶止觀卷第一(上)
摩訶止觀卷第一(下)
◎[5]「觀佛相好發心」者:若見如來父母生身,身相昞著,明了得處,輝麗灼爍,毘首羯磨所不能作,勝轉輪王相好纏絡,世間希有,天上天下無如佛,十方世界亦無比。願我得佛,齊聖法王,我度眾生,無數無央。是為「見應佛相好,上求下化,發菩提心」。
若見如來,知如來無如來;若見相好,知相好非相好。如來及[6]相皆如虛空,空中無佛,況復相好?見如來非如來,即見如來;見相非相,即見諸相。願我得佛齊聖法王,我度眾生無數無央。是為見勝應相好,上求下化,發菩提心。
若見如來身相一切靡所不現,如明淨鏡覩眾色像,一一相好凡聖不得其邊、梵天不見其頂、目連不窮其聲。論云:「無形第一體,非莊嚴莊嚴。」願我得佛齊聖法王。是為見報佛相好,上求下化,發菩提心。
若見如來,知如來智,深達罪福相,遍照於十方;微妙淨法身,具相三十二,一一相好即是實相,實相法界具足無減。願我得佛齊聖法王。是為見法佛相好,上求下化,發菩提心 (云云)。
云何「見佛種種神變發菩提心」?若見如來依根本禪,一心作一,不得眾多;若放一光,從阿鼻獄上至有頂,[7]火光晃耀,天地洞明,日月戢重輝,天光隱不現。願我得佛,齊聖法王(云云)。
若見如來依如來無生理,不以二相應諸眾生,能令眾生各各見佛獨在其前。願我得佛,齊聖法王(云云)。
若見如來依如來藏三昧正受,十方塵剎起四威儀,而於法性未曾動搖。願我得佛,齊聖法王(云云)。
若見如來與諸神變無二無異,如來作神變、神變作如來;無記化化、化復作化,不可窮盡,皆不可思議,皆是實相而作佛事。願我得佛,齊聖法王(云云)。
云何「聞種種法發菩提心」?或從佛及善知識,或從經卷,聞生滅一句,即解世、出世法,新新生滅、念念遷移;戒慧解脫,寂靜乃真。願我得佛,能說淨道(云云)。
或聞生滅,即解四諦皆不生不滅,空中無刺,云何可拔?誰苦、誰集、誰修、誰證?畢竟清淨,能所寂然。願我得佛,能說淨道(云云)。
或聞生滅,即解生滅對不生滅為二,非生滅非不生滅為中。中道清淨,獨拔而出生死、涅槃之表。願我得佛,能為眾生說最上道,獨拔而出,如華出水、如月處空(云云)。
或聞生滅,即解生滅、不生滅、非生滅非不生滅,雙照生滅、不生滅。即一而三;即三而一,法界祕密,常樂具足。願我得佛,能為眾生說祕密藏,如福德人執石成寶、執毒成藥(云云)。
若聞無生,謂二乘無三界生,菩薩未無生。若聞無生,謂三乘皆無三界生。若聞無生,二乘非分,但在菩薩。菩薩先無分段生,次無變易生。若聞無生,一無生一切無生。
若聞無量一句,例如此。若聞無量,謂二乘方便道、四諦、十六諦等,以為無量。若聞無量,[1]二乘自用伏惑,不能化他;菩薩用此無量,自去惑,亦化他。若聞無量,謂二乘無分,但在菩薩。菩薩用斷界內塵沙,亦伏界外塵沙。若聞無量,謂二乘無分,但在菩薩。菩薩用斷界內外塵沙,亦伏無明。若聞無量,[2]但在菩薩。菩薩用伏斷無明。
若聞無作一句,例亦如此。若聞無作,謂非佛、天、人、修羅所作;二乘證此無作。《思益》云:「我等學於無作,已作證得,而菩薩不能證得(云云)」。若聞無作,謂三乘皆能證得。若聞無作,謂非二乘境界,況復凡夫?菩薩破權無作,證實無作。若聞無作,謂即權無作證實無作。若得此意,隨聞一句,通達諸句,乃至一切句、一切法而無障礙(云云)。
夫一說眾解,是義難明,更約《論》偈重說之。若言「因緣所生法,我說即是空」者,既言「因緣所生」,那得即空?須析因緣盡,方乃會空,呼方空為即空。「亦[3]名假名」者,有為虛弱,勢不獨立,假眾緣成;賴緣故假,非施權之假。「亦名中道義」者,離斷常名「中道」,非「佛性中道」。若作如此解者,雖三句皆空,尚不成即空,況復即假、即中?此生滅四諦義也。
若因緣所生法,不須破滅,體即是空,而不得即假、即中。設作假、中,皆順入空。何者?諸法皆即空,無主我故;假亦即空,假施設故;中亦即空,離斷常二邊故。此三番語雖異,俱順入空。退,非二乘析法;進,非別非圓,乃是三獸渡河,共空之意耳。
若謂即空、即假、即中者,三種邐迤,各各有異。三語皆空者,無主故空、虛設故空、無邊故空;三種皆假者,同有名字故假;三語皆中者,中真、中機、中實,故俱中。此得別失圓(云云)。
若謂即空、即假、即中者,雖三而一,雖一而三,不相妨礙。三種皆空者,言思道斷故;三種皆假者,但有名字故;三種皆中者,即是實相故。但以空為名,即具假、中;悟空,即悟假、中。餘亦如是。當知聞於一法,起種種解,立種種願,即是種種發菩提心。此亦可解。
其淨土、徒眾、修行、法滅、受苦、起過等,發菩提心,例前可解,不復委記。
上來所說既多,今以三種止觀結之。然法性尚非一法,云何以三、四推之?今言一二三四,說法性是所迷,苦集是能迷;能迷有輕重,所迷有即離。約界內外分別,即有四種苦集;約根性取理,即有一二三四不同(云云)。若界內鈍人迷真重,苦集亦重;利人迷真輕,苦集亦輕。界外利鈍輕重亦如是。
法性是所解,道滅是能解,所解有「即」、「離」,能解有「巧」、「拙」。界內鈍人所解「離」,能解則「拙」;利人所解「即」,能解亦「巧」。界外利鈍,即、離、巧、拙,亦如是。所以者何?事理既殊,昏惑亦甚。譬如父子,兩謂路人,瞋打俱重。瞋以譬集,打以譬苦。若謂煩惱即法性,事理相即,苦集則輕;實非骨肉,兩謂父子,瞋打則薄。麁細、枝本、通別、遍不遍、難易等,亦如是。或云界內苦集底滯為重;界外升出為輕。或界內皮惑故為淺;界外肉惑故為深。或言界內隨他意故為拙;界外隨自意故為巧。或言界內稱機故為巧;界外不稱機故為拙。或言界內有能所故為麁;界外無能所故為細。或言界內小道極在化城故為細;界外大道極在寶所故為麁。或言界內客塵故為枝;界外同體故為本。或言界內在初故為本;界外在後故為枝。或言界內小、大共故為通;界外獨在大故為別。或言界內偏故為小、淺,故為別;界外圓故為大,無隔故為通。或言界內短故為不遍;界外周法界故為遍。或言界內在一切賢聖共故為遍;界外獨在大緣故為不遍。或言界內用二乘方便故為難斷;界外但依無礙慧故為易斷。
如是等種種互說,今若結之,則易可解。若作淺深輕重者,漸次觀意也。若作一實四諦不分別者,圓觀意也。若作更互輕重者,不定觀意也。皆是大乘法相,故須識之。若見此意,即知三種:漸次顯是、不定顯是、圓頓顯是(云云)。
問:集既有四,苦果何二?
答:惑隨於解,集則有四;解隨於惑,但感二死。例如小乘,惑隨於解,則有見諦思惟;若解隨於惑,但是一分段生死耳。
問:苦集可是因緣所生法,道滅何故爾?
答:苦集是所破,道滅是能破。能破從所破得名,俱是因緣生法。故《大經》云:「因滅無明,則得熾然三菩提燈。」亦是因緣也。
問:法性是所迷,何故二,何故四?
答:法性隨權實,是故二;法性隨根緣,是故四。若見此意,例見相、聞法,乃至起過,例作四種,分別廣說[1](云云)。
○中、約弘誓顯是者,前推法性、聞法等,其義已顯,為未了者更約四弘。又四諦中,多約「解」明上求下化;四弘中,多約「願」明上求下化。又四諦中,通約「三世佛」明上求下化;四弘中,多約「未來佛」明上求下化。又四諦中,多約「諸根」明上求下化;四弘中,專約「意根」明上求下化。如此分別令易解,得意者不俟也。
夫心不孤生,必託緣起。意根是因,法塵是緣,所起之心是所生法。此根、塵,能、所,三相遷動,竊起竊謝,新新生滅,念念不住,睒爍如電耀,遄疾若奔流。色泡、受沫、想炎、行[A2]城、識幻,所有依報——國土、田宅、妻子、財產,一念喪失,倏有忽無。三界無常,一篋偏苦,四山合來,無逃避處,唯當專心戒定智慧,竪破顛倒,橫截死海,超度有流。
經言:「我昔與汝等不見四真諦,是故久迴轉。」火宅如此,云何耽湎縱逸嬉戲?是故慈悲起四弘誓,拔苦與樂。如釋迦之見耕墾,似彌勒之觀毀臺,即其義也。以明了四諦,故非九縛;起四弘誓,故非一脫。是為非縛非脫發真正菩提心,顯是義明矣。
次、秖觀根塵相對,一念心起,能生、所生無不即空。妄謂心起,起無自性、無他性、無共性、無無因性。起時,不從自、他、共、離來;去時、不向東、西、南、北去。此心不在內、外、兩中間,亦不常自有,但有名字,名之為心。是字不住,亦不「不住」,不可得故。生即無「生」,亦無「無生」,有無俱寂。凡愚謂有,智者知無,如水中月,得喜失憂;大人去取,都無欣慘。鏡像幻化亦如是。
《思益》云:「苦無生,集無和合,道不二,滅不生。」《大經》云:「解苦無苦,而有真諦,乃至解滅無滅,而有真諦。」集既即空,不應如彼渴鹿,馳逐[2]陽焰。苦既即空,不應如彼癡猴,捉水中月。道既即空,不應言:「我行即空、不行不即空。」如筏喻者,法尚應捨,何況非法?滅既即空,不應言:「眾生壽命,誰於此滅而證彼滅。」生死即空,云何可捨?涅槃即空,云何可得?
經言:「我不欲令無生法中有修道,若四念處乃至八聖道。我不欲令無生法中有得果,若須陀洹乃至阿羅漢。」依例亦應言:「我不欲令無生法中有色受想行識,我不欲令無生法中有貪欲瞋恚癡。」但愍念眾生,興誓願,拔兩苦,與二樂。以達苦集空,故非九縛;達道滅空,故非一脫。是為非縛非脫發真正菩提心,顯是義明矣。
秖觀根塵,一念心起,心起即假。假名之心,為迷解本,謂四諦有無量相。三界無別法,唯是一心作。心如工畫師,造種種色。心構六道,分別校[3]記,無量種別,謂如是見、愛是界內輕重集相,界外輕重集相。如是生死是分段輕重苦相,界外輕重苦相。
還翻此心而生於解。譬如畫師洗蕩諸色、塗以墡彩。所謂觀身不淨,乃至觀心無常,如是道品紆通化城。觀身身空,乃至觀心心空。空中無無常,乃至無不淨。如是道品直通化城。觀身無常,無常即空,乃至觀身法性非常非無常、非空非不空,乃至觀心亦如是。如是道品紆通寶所。觀身法性非淨非不淨,雙照淨不淨;乃至觀心法性常無常、雙照常無常。如是道品直通寶所。
是人見諦滅,名須陀洹;是人思惟滅,名三果。是人見滅,名見地;是人思滅,名薄、名離、名已[4]辦,乃至侵習,名辟支佛。是人見思滅,名十住;塵沙滅,名十行、十迴向;無明滅,名十地、等覺、妙覺。是人見思、塵沙滅,名十信;無明滅,名十住、十行、十迴向、十地、等覺、妙覺。
分別十六門道滅不同及一切[A3]恒沙佛法,分別校計,不可說、不可說,如觀掌果無有僻謬,皆從心生,不餘處來。觀此一心能通不可說心;不可說心能通不可說法;不可說法能通不可說非心非法。觀一切心,亦復如是。
九縛凡夫不覺不知,如大富盲兒坐寶藏中,都無所見;動轉罣礙,為寶所傷。二乘熱病,謂諸珍寶是鬼虎龍蛇,棄捨馳走,竛竮辛苦五十餘年。雖縛脫之殊,俱貧如來無上珍寶。起大慈悲誓願,拔苦與樂,是為非縛非脫發真正菩提心,顯是義明矣。
次、根塵相對,一念心起,即空即假即中者,若根若塵,並是法界,並是畢竟空,並是如來藏,並是中道。云何即空?並從緣生,緣生即無主,無主即空。云何即假?無主而生即是假。云何即中?不出法性,並皆即中。當知一念即空即假即中,並畢竟空,並如來藏,並實相。非三而三,三而不三;非合非散,而合而散,非非合非非散;不可一異而一[1]異。譬如明鏡,明喻即空,像喻即假,鏡喻即中。不合不散,合散宛然;不一二三,二三無妨。此一念心,不縱不橫,不可思議。非但己爾,佛及眾生亦復如是。
《華嚴》云:「心、佛及眾生,是三無差別。」當知己心具一切佛法矣。《思益》云:「愚於陰[2]界入,而欲求菩提,陰[*]界入即是,離是無菩提。」《淨名》曰:「如來解脫,當於眾生心行中求。」「眾生即菩提,不可復得;眾生即涅槃,不可復滅。」「一心既然,諸心亦爾,一切法亦爾。」《普賢觀》云:「毘盧遮那遍一切處。」即其義也。當知一切法即佛法,如來法界故。
若爾,云何復言「遊心法界如虛空」?又言「無明、明者,即畢竟空」?此舉「空」為言端,空即不空,亦即非空非不空。又言「一微塵中有大千經卷」;「心中具一切佛法,如地種,如香丸」者,此舉「有」為言端。有即不有,亦即非有非不有。又言「一色一香無非中道」,此舉「中道」為言端。即中而邊,即非邊非不邊,具足無減。勿守語害圓、誣罔聖意。
若得此解,根塵一念心起,根即[3]八萬四千法藏;塵亦爾,一念心起,亦八萬四千法藏。佛法界、對法界、起法界,無非佛法。生死即涅槃,是名苦諦。一塵有三塵,一心有三心;一一塵有八萬四千塵勞門,一一心亦如是。貪瞋癡亦即是菩提,煩惱亦即是菩提,是名集諦。翻一一塵勞門,即是八萬四千諸三昧門,亦是八萬四千諸陀羅尼門,亦是八萬四千諸對治門,亦成八萬四千諸波羅蜜。無明轉即變為明,如融氷成水,更非遠物,不餘處來,但一念心普皆具足。如如意珠,非有寶,非無寶。若謂無者即妄語;若謂有者即邪見。不可以心知,不可以言[4]辯。眾生於此不思議、不縛法中,而思想作縛;於無脫法中,而求於脫。是故起大慈悲,興四弘誓,拔兩苦,與兩樂,故名「非縛非脫發真正菩提心」。
前三皆約四諦為語,今約法藏、塵勞、三昧、波羅蜜,其義宛然。
問:前簡非,併言非;今顯是,何故併言是?
答:所言併是者,皆非縛非脫,故言併是,通皆上求故。又次第漸入到實,故言併是。又實難知,借權顯實,故言併是。此三番擬世界悉檀,言併是也。又權不攝實,實則攝權,欲令攝顯易見,故言併是。此一番擬為人悉檀,故言是也。又一菩提心,一切菩提心,若不說者,不知一切,故言併是。此一番擬對治悉檀明是。若究竟而論,前三是約權,後一約實。譬如良醫有一祕方總攝諸方,阿伽陀藥功兼諸藥,如食乳糜更無所須,一切具足,如如意珠。權實顯是,其義可知。又一是者,一大事因緣故。云何為「一」?一實不虛故,一道清淨故,一切無礙人,一道出生死故。云何為「大」?其性廣博多所含容,大智、大斷,大人所乘,大師子吼,大益凡聖,故言為大。「事」者,十方三世佛之儀式,以此自成佛道,以此化度眾生,故名為事。「因緣」者,眾生以此因感佛,佛以此緣起應,故言因緣。又「是」者,不可言三,不可言一,不可言非三非一,而言三一,故名「不可思議是」也。又「是」者,非作法,非佛、非天、人、脩羅所作。常境無相,常智無緣。以無緣智緣無相境;無相之境相無緣之智。智境冥一,而言境智,故名「無作」也。又「是」者,如《文殊問經》云:「破一切發,名發菩提心;常隨菩提相,而發菩提心。」又「無發而發,無隨而隨。」又「過一切破,過一切隨,雙照破隨,名發菩提心。」如此三種不[5]一不異,如理如事,如非理非事,故名為是。
若例此義,無作、不可思議、一大事因緣等諸法門,皆言破,皆言隨,皆言非破非隨,雙照破隨。又前三是上中下智所觀;後一是上上智所觀。前三是共;後一是不共。前三淺、近、曲;後一深、遠、直(云云)。前三是小中大;後一是大中大、上中上、圓中圓、滿中滿、實中實、真中真、了義中了義、玄中玄、妙中妙、不可思議中不可思議。
若能如此簡非顯是,體權識實而發心者,是一切諸佛種。譬如金剛從金性生,佛菩提心從大悲起,是諸[6]行先。如服阿娑羅藥,先用清水,諸行中最;如諸根中,命根為最;佛正法正行中,此心為最。如太子生具王儀相,大臣恭敬,有大聲名;如迦陵頻伽鳥,㲉中鳴聲已勝諸鳥。
此菩提心有大勢力,如師子筋弦,如師子乳,如金剛槌,如那羅延箭;具足眾寶,能除貧苦如如意珠。雖小懈怠,小失威儀,猶勝二乘功德。舉要言之,此心即具一切菩薩功德,能成三世無上正覺。若解此心,任運達於止觀。無發無礙即是觀,其性寂滅即是止。止觀即菩提,菩提即止觀。
《寶梁經》云:「比丘不修比丘法,大千無唾處,況受人供養?六十比丘悲泣白佛:『我等乍死,不能受人供養。』佛言:『汝起慚愧心,善哉!善哉!』一比丘白佛:『何等比丘能受供養?』佛言:『若在比丘數,修僧業,得僧利者,是人能受供養。四果、四向是僧數,三十七品是僧業,四果是僧利。』比丘重白佛:『若發大乘心者,復云何?』佛言:『若發大乘心,求一切智,不墮數,不修業,不得利,能受供養。』比丘驚問:『云何是人能受供養?』佛言:『是人受衣用敷大地,受摶食若須彌山,亦能畢報施[1]主之恩。』」當知小乘之極果不及大乘之初[2]初。
又《如來密藏經》說:「若人父為緣覺而害、盜三寶物、母為羅漢而污、不實事謗佛、兩舌間賢聖、惡口罵聖人、壞亂求法者、五逆初業之瞋、奪持戒人物之貪、邊見之癡,是為『十惡』惡者。若能知如來說因緣法,無我、人、眾生、壽、命,無生、無滅、無染、無著,本性清淨;又於一切法知本性清淨,解知信[3]入者,我不說是人趣向地獄及諸惡道果。何以故?法無積聚,法無集惱,一切法不生不住,因緣和合而得生起,起已還滅。若心生已滅,一切結使亦生已滅。如是解,無犯處。若有犯、有住,無有是處。如百年闇室,若然燈時,『闇』不可言:『我是室[*]主,住此久。』而不肯去。燈若生,闇即滅,其義亦如是。」此經具指前四菩提心。若知如來說因緣法,即指初菩提心;若無生無滅,指第二菩提心;若本性清淨,指第三菩提心;若於一切法知本性清淨,指第四菩提心。初菩提心已能除重重十惡,況第二、第三、第四菩提心耶?行者聞此勝妙功德,當自慶幸,如闇處伊蘭,得光明栴檀。
問:因緣語通,何意初觀獨當其名?
答:以最初當名耳。又因緣事相,初觀為便。若言生滅者,即別後三。例有通別,而從別受名耳。
答:如《論》焦、炷,非初不離初,非後不離後。若智信具足,聞一念即是。信故不謗,智故不懼,初後皆是。若無信,高推聖境,非己智分;若無智,起增上慢,謂己均佛,初後俱非。為此事故,須知六即,謂理即、名字即、觀行即、相似即、分真即、究竟即。此六即者,始凡終聖。始凡故,除疑怯;終聖故,除慢大(云云)。
理即者,一念心即如來藏理。「如」故即空,「藏」故即假,「理」故即中;三智一心中具,不可思議。如上說「三諦一諦、非三非一」;一色一香、[5]一切法、一切心亦復如是。是名「理即是菩提心」,亦是「理即止觀」。即寂名「止」;即照名「觀」。
名字即者,理雖即是,日用不知,以未聞三諦,全不識佛法,如牛羊眼,不解方隅。或從知識,或從經卷,聞上所說一實菩提,於名字中通達解了,知一切法皆是佛法。是為「名字即菩提」,亦是「名字止觀」。若未聞時,處處馳求。既得聞已,攀覓心息,名「止」;但信法性,不信其諸,名為「觀」。
觀行即是者,若但聞名口說,如蟲食木,偶得成字,是蟲不知是字、非字,既不通達,寧是菩提?必須心觀明了,理慧相應,所行如所言,所言如所行。《華首》云:「言說多不行,我不以言說,但心行菩提。」此心口相應,是觀行菩提。《釋論》四句評聞慧具足,如眼得日,照了無僻。觀行亦如是,雖未契理,觀心不息。如《[6]首楞嚴》中「射的喻」。是名「觀行菩提」,亦名「觀行止觀」。恒作此想名「觀」;餘想息名「止」(云云)。
相似即是菩提者,以其逾觀逾明,逾止逾寂,如勤射隣的,名「相似觀慧」。一切世間治生產業不相違背,所有思想籌量,皆是先佛經中所說,如六根清淨中說。圓伏無明名「止」;似中道慧名「觀」(云云)。
分真即者,因相似觀力入銅輪位,初破無明,見佛性,開寶藏,顯真如,名「發心住」;乃至「等覺」,無明微薄,智慧轉著,如從初日至十四日,月光垂圓,闇垂盡。若人應以佛身得度者,即八相成道;應以九法界身得度者,以普門示現,如經廣說。是名「分[7]真菩提」,亦名「分真止觀」、「分真智斷」。
究竟即菩提者,等覺一轉,入[8]於妙覺,智光圓滿不復可增,名「菩提果」。大涅槃斷,更無可斷,名「果果」。等覺不通,唯佛能通,過茶無道可說,故名「究竟菩提」,亦名「究竟止觀」。總以譬譬之,譬如貧人,家有寶藏而無知者,知識示之,即得知也;耘除草穢而掘出之,漸漸得近;近已藏開,盡取用之。合六喻可解(云云)。
問:《釋論》五菩提意云何?
答:《論》竪判別位,今竪判圓位。會之,「發心」對「名字」;「伏心」對「觀行」;「明心」對「相似」;「出到」對「分真」;「無上」對「究竟」。又用彼名,名「圓位」,「發心」是「十住」;「伏心」是「十行」。
問:住已斷,行云何伏?
答:此用真道伏。例如小乘破見名「斷」;思惟名「伏」。「明心」是「十迴向」;「出到」是「十地」;「無上」是「妙覺」。又從十住具五菩提,乃至妙覺究竟五菩提。故《地義》云:「從初一地具諸地功德。」即其義也。
問:何意約圓說六即?
答:圓觀諸法,皆云「六即」。故以圓意約一切法,悉用六即判位。餘不爾,故不用之。當其教用之,胡為不得?而淺近非教正意也。
然上來簡非,先約苦諦,升沈世間簡耳;次約四諦,智曲拙淺近簡耳;次約四弘行願;次約六即位,展轉深細,方乃顯是。故知明月神珠,在九重淵內驪龍頷下,有志、有德,方乃致之。豈如世人,麁淺浮虛,競執瓦、石、草、木,妄謂為寶。末學膚受,太無所知![1]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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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經文資訊】大正新脩大藏經 第 46 冊 No. 1911 摩訶止觀
【版本記錄】發行日期:2024-11,最後更新:2024-10-2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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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原始資料】蕭鎮國大德提供,北美某大德提供,CBETA 提供新式標點,釋覺光法師提供新式標點重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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