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青州天岸禪師語錄序


天岸昇禪師語錄目錄
- 序
- 第一卷
- 住青州大覺禪院語錄
- 第二卷
- 住青州大覺禪院語錄
- 第三卷
- 住青州大覺禪院語錄
- 第四卷
- 住青州大覺禪院語錄
- 第五卷
- 住青州大覺禪院語錄
- 第六卷
- 住青州大覺禪院語錄
- 第七卷
- 住青州大覺禪院語錄
- 第八卷
- 住青州大覺禪院語錄
- 第九卷
- 再住青州法慶禪寺語錄
- 第十卷
- 再住青州法慶禪寺語錄
- 第十一卷
- 再住青州法慶禪寺語錄
- 第十二卷
- 大覺首座寮秉拂
- 第十三卷
- 大覺首座寮秉拂
- 第十四卷
- 示眾
- 第十五卷
- 機緣
- 第十六卷
- 頌古
- 第十七卷
- 華嚴頌古
- 第十八卷
- 讚
- 第十九卷
- 偈
- 第二十卷
- 佛事
- 法語
- 雜著
天岸昇禪師語錄卷第一
住青州大覺禪院語錄
師於順治乙未春即大覺首座寮受請,於四月朔旦眾請主院事。
佛殿。「丹霞矢上加尖,老母心頭著熱,大丈夫總不必大人境界,普賢知禮周樂備為標格。」遂炷香,大展三拜。
伽藍。「赫赫厥聲,濯濯厥靈,君既知我,不用叮嚀,但信乾坤奉一人。」
祖堂。「一燈燄起,千燈續長;一瑞華開,五葉流香。新長老又排場,嫩綠駸駸過短牆。」
據室。「據此室,行此令,坐卻佛祖咽喉,斷盡衲僧性命。有包天括地之才,無門入作;具奪角搴旂之用,腦後添錘。新長老不是盡法無民,滴涓竭盡滄溟裏,要見鯨鯢浪潑天。」
拈疏。「不是學而第一,何須子曰宣揚?毛錐未動,文彩全彰。若欲重宣此義,諦聽右經一章。」
法衣。「脫珍著敝全潮坐,青嶂辭雲入鬧藍,從此通身俱是縛,為誰辛苦為誰甘?還有為新長老雪屈者麼?雞足雲開慈氏還。」
法座。「法界高無量,此座高無量;法界廣無邊,此座廣無邊。因甚同門出入者迎之不見其首,把臂共遊者隨之莫得其後?新長老今日為諸仁揭示:一上師子,步象王蹤,聲光落落,逼塞虛空。」遂驟步登座。
拈香。「此一瓣香,高而無上,貴而無價,奉為北闕之至尊,敬祝無疆之聖壽,伏願德充寰宇、道洽華夷,河海晏清、普天同慶。」次拈云:「此一瓣香,金為枝,玉為幹,從不可思議中拈出,奉為闔國公孤宰執、一州牧伯尊官,伏願嘉謨協贊乎皇家,願力不忘乎付屬。」復拈云:「此一瓣香,自從七剎追隨,一十三載執侍,縣崖攃手仍遭毒棒麤拳,絕後再穌轉喫千生萬受。既爾冤各有頭,今日理應昭雪,人天眾前特為拈出供養,即此堂上本師山翁大和尚,用酬法乳之恩。」
維那白椎,云:「法筵龍象眾,當觀第一義。」
師云:「是義非思量分別之所能解,非語言寂默之所能通。既不能通、又不能解,還有向金不博金處與新長老相見者麼?」
問:「釋迦說法,多寶證明;和尚開堂,老人在席。如何是續燄連輝句?」師云:「勒回河北千年運,直接曹谿萬派春。」進云:「如何是提挈同條句?」師云:「玅舞不須誇遍拍,三臺須是大家催。」進云:「如何是接引後昆句?」師云:「風行艸偃。」進云:「昔日臨濟大師在滹沱河側住一小院,謂普化、克符曰:『我欲於此建立黃檗宗旨,汝二人須成褫我。』祇如師子遊行不求伴侶,因甚要人成褫?」師云:「獨掌不浪鳴,兩掌鳴摑摑。」進云:「三日後,普化上來問曰:『和尚前日道甚麼?』濟便打。意旨如何?」師云:「鐵輪天子寰中敕。」進云:「三日後,克符上來問曰:『前日和尚因甚打普化?』濟亦打。又且如何?」師云:「玉鎖重重金殿開。」進云:「今日和尚出世,如何建立大覺宗旨?」師云:「斬釘截鐵。」進云:「如是,則不惟善為繼述,抑且振起從上風規。」師云:「久矣向懷。」
蘧伯玉問:「提斬新條令,雨驟緇黃;整濟北家風,雲臻士庶。正當恁麼時,如何是開堂一句?」師云:「雷轟電掣。」進云:「師子未出窟,萬獸已潛蹤。即今出窟也,又作麼生施設?」師云:「天高群象正,海闊百川朝。」進云:「恁麼則道泰不傳天子令,時清休唱太平歌。」師云:「阿誰不願?」進云:「將謂少林消息斷,桃華依舊笑春風。」師云:「且得共相證明。」進云:「昔日寶壽開堂,三聖推出一僧。意旨如何?」師云:「金將火試。」進云:「壽便打。復作麼生?」師云:「玉本無瑕。」進云:「三聖道:『恁麼為人,瞎卻鎮州一城人眼去在。』且道是肯伊?是不肯伊?」師云:「同聲相應。」進云:「壽擿下拄杖便歸方丈。且道是為人?是不為人?」師云:「韻出青霄。」進云:「今朝新大覺亦不用棒、亦不瞎卻人眼,且道還有為人處也無?」師云:「相逢自有知音知,何必清風動天地?」進云:「舊時海外風雷震,今日臨場更作家。」師云:「不勞贊歎。」
問:「高縣慧日新天外,百億須彌入彩紅,望盡慈風今日到,萬靈俱攝一光中。為復是把斷要津?為復是放開一線?」師云:「南斗七,北斗八。」進云:「手執夜明符,幾箇知天曉?」師云:「確。」進云:「如是,則龍得水時添意氣,虎逢山勢長威獰。」師云:「何用為它人喝彩?」進云:「昔日僧問投子:『如何是一大事因緣?』子云:『尹司空與老僧開堂。』意旨如何?」師云:「句裏無私。」進云:「今日和尚一大事因緣聻?」師云:「腦後拔箭。」進云:「可謂百尺嵒頭探虎穴,千尋海底攫驪珠。」師云:「罕遇虎子。」乃云:「問答俱備,總涉繁詞。賓主歷然,未稱好手。不見道:金不博金,水不洗水;佛不求佛,心不傳心。是處有慈氏,華柳叢生菩薩雲;無門無善財,瓦礫遍圓華藏界。於此信得及去,便見古釋迦不先、今彌勒不後,如鏡炤鏡、如空合空,萬古徽猷,真風不墜。直得如天普蓋,家家雲月是同,南北本通途而合轍;似地普擎,在在封疆不隔,齊魯不待變而同風。然此猶是區隅自守,未堪紹續門風。若欲倒接無根樹,振滹沱舊日風規,橫挑海底燈,行河北斬新條令,直須撥轉天關、掀翻地軸,糝華枯木,放出曹谿浪裏春;橫按吹毛,活逼生蛇頭帶角;別有生機一路,不攀從上枝條,方能遇緣即宗,隨處作主。子四生、家三界,艸偃風行;安家國、定乾坤,珠迴玉轉。正當今日,芳猷克紹,正脈流通,一句作麼生道?」卓拄杖,云:「寶杖撐開新日月,從教大地眼同明。」
起身,云:「本昇自揣愚蒙,學疏才淺,兼性多戇直,復年值富強,是以決志林泉,山崖藏拙。不意本師老和尚法幢東指、化日南移,既輿情攀輓以無從,念河北法運之久替,特命本昇繼席。屢涕泣而堅辭,仍為四眾攀轅,再登車而復阻。茲者重承嚴命指呼、緇素交章勸請,開堂祝聖佛事幸周,敢將谿澗細流增入天池浩瀚,伏願帝業日隆、金甌永固。堂上老人德彌尊、道彌大。千秋仰慧日之高縣,現前昆仲金為振、玉為聲;法社喜真風之不墜,緇素同明正眼,見聞咸發勝心。久立,眾慈,伏惟珍重。」
復舉:「昔日馬大師出世江西,南嶽讓和尚問眾曰:『道一曾為眾說法否?』眾云:『[A1]已為眾說法。』讓和尚曰:『再無人持箇消息來。』乃命一僧至馬師座下,待馬師陞座,出問曰:『作甚麼?』馬師云:『自從胡亂後,三十年不少鹽醬。』」師云:「義出豐年,還它馬祖,然未免帶累南嶽和尚縣挂心頭。今日新大覺出世,堂上老人且喜未離丈室,現前昆仲尚乃鷺立鴛行,有華當面插,不用送語傳言,白手並空拳,也不著鹽蘸醬。生平列列挈挈,畜得一條拄杖。遇聖好與三十,當下空其聖量;遇凡好與三十,當下滌其凡情。直使箇箇如師子兒,哮吼自在。且道與馬師相去多少?」喝一喝,云:「掀翻海嶽求知己,撥轉乾坤見太平。」
復白椎,云:「諦觀法王法,法王法如是。」師卓拄杖,下座。
當晚小參。問:「靈山佛法付王臣,敲唱須憑過量人,華蓋今宵臨寶座,宗乘向上乞施陳。」師舉拂子,云:「有眼皆見。」進云:「彼此相逢全意氣,攢眉何必羨淵明。」師云:「卻被闍黎道著。」進云:「三尺莫邪橫宇宙,洗清魔佛逼人寒。」師云:「今日親行此令。」乃云:「白雲嘗念舊嵒阿,幾度乘風歸綠蘿,誰信業緣無避處?牽犁從此水泥拖。既事不獲[A2]已,信口說伽陀。高地麥,後園蔬,碧桃華發滿山坡。一自悟心人去後,幾箇迷逢達磨?」
復舉:「雪峰示眾云:『望州亭與汝相見了也,烏石嶺與汝相見了也,僧堂前與汝相見了也。』」師云:「大小雪峰,有年無德,屈抑多人。新長老即不然,望州亭也不須相見,烏石嶺也不須相見,僧堂前也不須相見。何故?茫茫宇宙人無數,那箇男兒不丈夫!」喝一喝。
請冰心雪禪師都寺上堂。「獨掌不浪鳴,兩手鳴摑摑。提綱挈領,聲氣相求,須是雪操冰心,毋意、毋必、毋固、毋我,方能屈尊就卑,裁成輔相,相與建法幢、相與定宗旨。且道甚麼人能行恁麼事?打麵還它州土麥,唱歌須是帝鄉人。」
晚參。「十方同聚會,箇箇學無為,此是選佛場,心空及第歸。前彌勒、後釋迦,左阿難、右迦葉,大覺今日築壇,為你諸人分茅錫土。若承受得,子牙慶遇風雲會;儻更躊躇,浩然歸去老襄陽。」
上堂。「澗水遶山房,白雲抱幽石,此時林下人,活計天然別。卻怪德山、臨濟,星布棋列,摝蜆撈蝦,行棒行喝,好與捉來,朝打三千、莫打八百。因甚如此?清平世界,不容艸竊。」
晚參。「旃檀叢林,旃檀圍繞,非其種者,鉏而去之。師子叢林,師子圍繞,非我族類,其心必異。南來者南去、北來者北歸,一任山門路絕、法堂艸深,真金自有真金價,終不和沙賣與人。」
結夏,小參。「未有長行而不住,門未入,常在家中;未有長住而不行,戶不出,遍周法界。通上下、徹古今,破明暗、絕疏親。如是,則何生可護?何足可禁?然雖恁麼去,未過荊棘林,謾云誇好手,平地陷多人。畢竟如何?大象蕅絲突出,神龍鍼眼翻身。」
上堂。問:「重頒祖令,揭日月之光輝;克紹宗猷,為四生之調御。安居結夏則不問,如何是一言天下化?」師云:「七尺枯藤為君決。」乃云:「大丈夫秉慧劍,般若鋒兮金剛燄,非但能摧外道心,早曾落卻天魔膽。魔膽既落,天清地寧。三條椽下、七尺單前,一任坐臥經行,是名禁足、是名護生。然雖如是,設遇釋迦老子現三十二相、八十種形,喚你遊蓮華國土玅莊嚴城,你還肯去?不肯去?」擿下拄杖,云:「不得動著,動著禍生。」
于郡侯至,請上堂。問:「為佛法金湯,必也靈山付屬;作蒼生福佑,當知金粟種來。不滯二途,請師一句。」師云:「閭丘親見寒山子。」進云:「昔日李駙馬問谷隱禪師云:『某甲還參得禪不?』谷云:『參禪乃大丈夫事,非將相之所能為。』未審意旨如何?」師云:「車不橫推。」「祇如李駙馬從此悟去,復作麼生?」師云:「理無曲斷。」「今日若有人問和尚:『某甲還參得禪不?』如何對它?」師云:「卻許參得。」進云:「作家宗師,天然迥別。」師云:「太宰贊仲尼。」乃云:「以大圓覺為伽藍,統率十方而聚會。忘尊卑、一貴賤,泯凡聖、絕異同。各各據菩薩乘修寂滅行,性相平等、身心安居,所謂有現宰官身者、有現比丘身者、有現居士長者身者、有現優婆塞優婆夷身者。乘時于其中間作大佛事,有持香積而來者、有擎拳致敬者、有散華供養者、有焚香行道者,吹大法蠃、擊大法鼓,示最上乘,闡第一義。」卓拄杖,云:「拄杖子涌身七多羅樹,高聲唱言:『善哉佛子!希有佛事,我於靈山會上親見親聞,今此一會儼然未散。』諸人還信得及麼?豐干不是閒饒舌,閭丘親得見寒山。」
復舉:「昔日李牧主請風穴和尚于衙內度夏,普設大會,請穴上堂。纔陞座,乃曰:『祖師心印,狀似鐵牛之機,去即印住,住即印破。祇如不去不住,印即是?不印即是?還有人道得麼?』時有蘆陂長老出問云:『學人有鐵牛之機,請師不搭印。』穴曰:『慣釣鯨鯢澄巨浸,卻嗟蛙步𩥇泥沙。』陂佇思,穴喝曰:『長老何不進語?』陂擬議,穴便打一拂子,曰:『還記得話頭麼?』牧主曰:『信知佛法與王法一般。』穴曰:『見甚麼道理?』牧主曰:『當斷不斷,反招其亂。』穴便下座。」師云:「風穴正令全行,蘆陂退身賣陣,簡點將來,總讓牧主一籌。何故?伯牙縱有高山調,不是知音也是閒。」
晚參。「從朝至莫,熱棒熱喝。萬里無雲,青天霹靂。把斷穆陵關,全齊絕消息。有者進無門、面鐵壁,退埋身、路[A3]已絕,便思南走吳、北走越,泣長途,血滴滴,殊不知背水功成,拔幟還壯士,長歌入漢關。」
晚參。「它人住處我不住,三峽月明人暗渡;它人行處我不行,逆風柁子轉江心。不是與人難共住,從來相見不相識,大都緇素要分明,八兩還它是半斤。」拈拄杖,云:「拄杖子憤地不平,道:『長老!休淈𣸩。智即是道,心即是佛。船不離柁,秤不離錘。長老知處我亦知、長老到處我亦到,松自直、棘自曲,烏自玄、鵠自白,一切現成,何須分別?』」乃擿下拄杖,喚云:「拄杖子!」自云:「諾。」「你因甚平地喫交?」自云:「相救,相救。」侍者拾起拄杖,師接得,呵呵大笑,云:「將謂將謂,元來元來。」
晚參。「一二三四五六七,下坡不走快便難逢;七六五四三二一,撥轉乾坤一勞永逸。有時逆行順取,有時逆取順行。逆取順行也,丹霞逢院主;逆行順取也,師子遇罽賓。只如不涉逆順一句作麼生道?知音無耳朵,六月火邊坐。」
晚參。「雷動中天,雲行雨施。夫雷之為物也,出乎地、發乎天,而聲揚乎太虛之內;視之無形、聽之有聲,覓之無處、追之不及,不可以有心求、不可以無心得,蠢然者聞之而駭驚、負疚者聞之而惕厲。諸仁者!要識臨濟喝麼?只者是。要識德山棒麼?只者是。造物行此令而雨施雲行,君王行此令而恩滂澤霈,臨濟、德山行此令而象舞龍奔,大覺今日親行此令。」卓拄杖,云:「還聞雷聲麼?」良久,云:「欲鼓蟄龍從海出,誰知走入鴨群中。」喝一喝。
晚參。「天下無二道,聖人無二心。道遠乎哉?即事而真;聖遠乎哉?體之即神。真之與神,猶挂脣齒。殊不知,道也者,不可須臾離也,可離非道也。故曰:『至道無難,惟嫌簡擇。』君子之於道也,造次必於是、顛沛必於是。於是而知焉,之為道。上士聞道,勤而行之;中士聞道,若存若亡;下士聞道,大笑之,不笑不足以為道。且道:如何免得笑去?多言數窮,不如守中。」
上堂。舉:「無著禪師遊五臺,參禮文殊。至山下,投一寺宿。遇一老翁,祇待次,問曰:『上人從何而來?』著曰:『南方來。』翁曰:『南方佛法如何住持?』著曰:『末法比丘少奉戒律。』翁曰:『多少眾?』著曰:『或三百、或五百。』著問曰:『此間佛法如何住持?』翁曰:『龍蛇混雜,凡聖交參。』著曰:『多少眾?』翁曰:『前三三,後三三。』乃命童子將玻璃盞點茶度著,遂問曰:『南方還有者箇不?』著曰:『無。』翁曰:『尋常將甚麼喫茶?』著無對。時天色[A4]已晚,著曰:『擬投一宿,得麼?』翁曰:『汝有執心在,不得宿。』著曰:『某甲無執心。』翁曰:『汝曾受戒不?』著曰:『受戒久矣。』翁曰:『既無執心,何用受戒?』遂命童子送出門外。著見寺無額,問童子曰:『此寺因何無額?』童子指背後金剛,著回首,忽失童子并山寺,只見身在林中。」師云:「文殊熱謾無著,卻乃移華兼蜨至;無著錯過文殊,[A5]已曾買石得雲饒。後來明招和尚頌曰:『廓同沙界聖伽藍,滿目文殊接話譚,言下不知開佛眼,回頭只見翠藍山。』要且不識無著。雪竇和尚頌曰:『千峰蟠曲色如藍,誰謂文殊是對譚?卻笑清涼多少眾,前三三與後三三。』要且未見文殊。諸人要見文殊麼?大覺為你頌出:長夏山窗綠正肥,楊華偏愛逐征蹄,關山不盡情難訴,燕子銜將水際飛。然雖如是,要見文殊則易,要識無著則難;要識無著則易,要見大覺則難。何也?共行把手不同途。」擊拂子,下座。
晚參。拈拄杖,云:「如世良馬,見鞭影而行。」擿拄杖,云:「鈍鳥莫棲蘆。」便下座。
晚參。「日中必篲,操刀必割;日中不篲,是為失時。操刀不割,失利之期。汝等朝悠悠、[A6]暮悠悠,不顧祖翁田地,歲月如流。今有一椿喜事,勸汝同仇。杜宇啼春去,熏風到樹頭。常住有幾畝薄田痠地,麥熟有秋,普請共出手及時收,刀頭擔頭,東坵西坵,西來祖意,塞壑填溝。」
晚參。問眾:「今日割麥,鎌下割得多少祖師說?」眾云:「車推不盡。」師微笑,乃云:「學道先須要學勤,一勤百事可能成。猶如蠶麥肥高隴,不盡登場功莫停。前日大覺勸諸仁者割麥,蓋徹彼桑土綢繆牖戶之意。現前諸仁有發勝心者,則安而行之;有護常住者,則利而行之;有力不足者,則勉強而行之。雖其行之之不同,及其成功一也。惟學道亦然,勿以鈍根而生下劣之想、勿以敏慧而生驕矜之氣、勿以博聞強記而生滿足之情,此三者皆非入道之基也。然則畢竟如何即得?肯心若辦如農事,安有臨場不熟時?」
晚參。「恁麼也得,太平寰宇多奸賊;不恁麼也得,射虎不真羽沒石;恁麼、不恁麼總得,重添腦後三斤鐵,畢竟如何即得?截斷紅塵水一谿,衝開碧落雲千尺。」
上堂。「彌勒真彌勒,化身千百億,時時示時人,時人自不識。因甚又道天上無彌勒,地下無彌勒?」良久,云:「誰家別館池塘裏,一對鴛鴦畫不成?」擊拂子,下座。
晚參。「忌口自然諸病減,多情未免有時勞,貧居動便成違順,樂得清閒一味高。古人一期方便,似覺可觀。若到大覺門下,未放過在。何故?桶箍爆斷且自由它,東司淨籌阿誰洗刷?」
祈雨,上堂。拈拄杖,云:「雲門拄杖子,久置之高閣,便見塵土坌𡋯。世間焦芽敗種望救無門,今日令它興雲吐霧看。」乃卓拄杖,云:「南山起雲,北山下雨。」顧左右,云:「諸人各各炤顧袈裟角。」復卓一下,下座。
晚參。舉:「楚石禪師上堂云:『通身是眼,因什麼看不見?通身是耳,因什麼聽不聞?通身是口,因什麼說不到?通身是心,因什麼鑒不出?報恩有一道聰明神咒,布施諸人去也。』便下座。大覺即不然,通身是眼,有什麼看不見?通身是耳,有什麼聽不聞?通身是口,有什麼說不到?通身是心,有什麼鑒不出?大覺也無聰明神咒布施諸人,珍重歸堂喫茶去。」
上堂。「喫粥了也,洗缽盂去,接響承虛,其僧大悟。悟即不無,落在第二。何也?還家盡是兒孫事,祖父從來不出門。」
謝雨,上堂。「慈雲纔覆,殷雷遍震乎郊原;一雨普滋,萬彙悉霑其潤澤。便見江湖澎湃,何止丘壑皆盈?廬陵米價賤如泥,羅睺羅兒喜望外。冬瓜直儱侗,箇箇添肥;瓠子曲彎彎,條條增大。欣逢時節,慶謝良緣。諸仁者要知:此事亦猶農夫之望雨也。方其未雨,山焦石裂,憂心惕慮,惟雨之是望,不可以語言計也。及其既雨,黍秀苗興,擊壤謳歌,惟雨之是喜,不可以名狀得也。若要如是,卻須如是;既然如是,方能如是。不見昔日有一人悟後問古德曰:『此事本來現成,何須教學人百計搜求?』古德曰:『若不如是,子安能有今日也?』幸各勉旃,不煩久立。」
晚參。「法離言說,道絕方隅。大海不著死屍,龍門豈有宿客?曹家女,美無敵,奯公妻,嬌欲滴。皓齒明璫嫁少年,少年不解加珍惜,浪蕩天涯何日歸?室中空有人如玉。」喝一喝。
上堂。舉:「承天嵩和尚示眾:『第一、單槍甲馬,第二、甲馬單槍,第三、攃星排陣,第四、衣錦還鄉。』有僧便問:『如何是單槍甲馬?』嵩云:『不是金牙作,爭能射尉遲?』僧云:『如何是甲馬單槍?』嵩云:『金簇馬前落,樓煩喪膽魂。』僧云:『如何是攃星排陣?』嵩云:『陣雲橫海上,未辦聖明君。』僧云:『如何是衣錦還鄉?』嵩云:『四海無消息,回奉聖明君。』」師云:「承天雖有圖王定亂之謀,不免為太平奸賊。大覺無者許多般去就,卻能坐致太平。」乃豎拂子,云:「還會麼?吾寧鬥智不鬥力,一紙賢於十萬師。」
因事上堂。「有轉凡成聖之功,方可權衡佛祖。無點鐵成金之手,那能掌握乾坤?得大機,明大用,羽檄星馳全殺活,善卷舒奔流度刃。有時光風霽月、有時電掣雷轟,除此二途,向甚麼處與大覺相見?知恩者少,負恩者多。」
晚參。「君子千里同風,因甚東山頭喚不應西山主?眼光爍破四天下,因甚菴內人不知菴外事?」良久,云:「手握金鞭問歸客,夜深誰共御階行?」
上堂。問:「人人本具,箇箇不無,因甚有迷有悟?」師云:「幾人平地喫交來?」進云:「如何是悟?」師云:「貪觀天上月。」「如何是迷?」師云:「失卻手中橈。」「正當迷悟俱忘,如何是學人轉身句?」師云:「速禮三拜。」進云:「即今和尚陞座,有甚佛法惠諸人?」師云:「無甚佛法見惠。」進云:「多蒙和尚指示。」師云:「承虛接響漢。」乃曰:「欲說又成剩語,不說又成鈍置。且道:說即是?不說即是?若道說,即今曾說甚麼來?若道不說,現今牙齒敲嗑何?且道:是[A7]已說?是不曾說?於此倜儻分明,方知佛法無多子;其或未然,山僧別資一路去也。片葉飄庭際,西風何處秋?」
晚參。拈拄杖,云:「啟解脫門,開無盡藏,大包無外,細入無間,令汝諸人一得永得、一見永見,宜各乘時飽腹觀光,瞻仰取足。會中莫還有欠缺者麼?山僧更為平等分付。」卓拄杖,下座。
中元供水陸,上堂。拈拄杖,云:「天人群生類,皆承此恩力。夫此力者,如天普蓋、似地普擎,如日普炤、如風普吹,有承此力而為佛祖身、有承此力而為天人身、有承此力而為威德自在身、有承此力而為貧窮下劣身。應以佛祖身得度者,即現佛祖身而為說法;應以天人身得度者,即現天人身而為說法;應以威德自在身得度者,即現威德自在身而為說法;應以貧窮下劣身得度者,即現貧窮下劣身而為說法。且道:拄杖子即今現甚麼身?說甚麼法?」卓一下,云:「劍為不平離寶匣,藥因救病出金缾。」
解夏,小參。「疏雨滴梧桐,秋聲滿院中,炎飆驅戶牖,涼氣入簾櫳。聚首成何事?支笻又別峰。光陰能有幾?為子惜匆匆。敢問諸仁者:昔何所聞而來?今何所見而去?去也,須知去處;來也,須識來處。若能去來不涉,中道不居,直下覷透,山僧許你會得箇入門句,未會出門句在。若是兩眼𥉌眵,來不知來處、去不知去處,是名無地頭漢。既是無地頭漢,則業識茫茫,無本可據,東西不辦、南北不分,依舊向三家村裏說黃道白,十字街頭點肋點胸,山僧卻也許你。許你甚麼?許你大膽。」
上堂。「四月十五日結也,結箇甚麼?七月十五日解也,解箇甚麼?結亦不可得、解亦不可得,諸方老禿奴,以此為極則。大覺者裏敢保未徹。何故?范公泉水日淵泓,雲門山子常青碧。」
開山忌,上堂。「昔年今日此時,開山和尚已為諸人真實揭示了也。諸人還薦得也未?若也薦得,開山和尚與諸人同得、同失,同食息、同起居,從來不離寸步;若也不薦,山僧借開山鼻孔,為諸人重說偈言去也。死乃生之源、生乃死之本,若達其本源,無生亦無死。既無生又無死,且道:即今向什麼處與開山和尚相見?」下座,同到真前燒香上供。
晚參。「古人不唧溜,言多成漏逗,百喻不能詼,指注天涯走。天涯走殺人,逐燄事何有?本是金毛兒,無端變作狗,一念自知非,便解大哮吼。且知非一句如何道?若也道得,不用畫地為牢,擔枷帶杻;若道不得,各各向七尺單前剔起眉毛,自然有日知羞識醜。」
上堂。問:「烹佛烹祖大爐韝,鍛凡煉聖惡鉗錘,設遇箇無面目漢,如何鍛煉?」師云:「痛與三十拄杖。」進云:「可謂處處摧魔外,逢人善舉揚。」師云:「你還覺腦門痛麼?」進云:「人人鼻孔撩天,箇箇腳跟點地。」師云:「飯店裏匙箸。」
問:「向上宗乘即不問,爐韝宏開事若何?」師云:「少柴沒炭。」進云:「如是,則不費心力,坐致太平去也。」師云:「上座正鬧在。」進云:「荊棘林中曾進步,夜明簾外早翻身。」師云:「不易念得來。」乃云:「諸方此日開大爐韝、用大鉗錘,一千五百,左探右窺,有者圍爐商量無賓主話、有者聚頭高譚火燄轉大法輪,或云:『我善摧殘峻峭。』或云:『我善銷爍玄微。』大覺門下極猒者般施為,既不商今確古、也不添炭添煤,總有數百衲子,一任東倒西擂。因甚如此?冷灰爆出黃金豆,卻勝諸方熱鬨禪。」
上堂。問:「古人入門便棒、進門便喝,大覺入門如何指示?」師云:「將錯就錯。」進云:「意氣不從天地得,英雄豈藉四時推?」師云:「你還出得大覺門也未?」進云:「龍生金鳳子,衝破碧琉璃。」師云:「且緩緩。」
問:「教中道:『二諦融通三昧印。』如何是俗諦?」師云:「成佛作祖。」進云:「如何是聖諦?」師云:「殺狗屠牛。」進云:「如何得融通去?」師云:「屠子成佛。」
問:「『大事未明,如喪考妣』即不問,大事[A8]已明,因甚亦如喪考妣?」師云:「香嚴道底。」進云:「有[A9]已明大事者,和尚如何相接?」師云:「正好喫棒。」進云:「不勞錦上更添華。」師云:「黑地裏穿鍼。」
問:「人人鼻孔撩天,箇箇腳跟點地,因甚臨濟大師在黃檗會下喫棒?」師云:「偶然著跌。」進云:「男兒自有衝天志,不向如來行處行。因甚大愚肋下還拳?」師云:「翻身鷂子過新羅。」進云:「祇如黃檗,還有為人處也無?」師云:「知音者少,負恩者多。」進云:「教外親行越格令,五湖四海悉沾恩。」師云:「禮拜了退。」
問:「鼓聲纔罷,四眾雲臻,今日上堂有何分付?」師云:「鐵棒撐驢眼。」進云:「為眾竭力,禍出私門。」師云:「也不虧負你。」進云:「恁麼則人人壁立萬仞,箇箇眼蓋乾坤。」師云:「獨你扶籬摸壁。」
問:「有眼,因甚麼不見?」師云:「瞎。」「有耳,因甚麼不聞?」師云:「聾。」「有鼻,因甚麼不嗅?」師云:「塞。」「有舌,因甚麼不知味?」師云:「木。」「有身,因甚麼不知觸?」師云:「坐冢行屍。」「有意,因甚麼絕思想?」師云:「石頭厭艸。」僧禮拜,師云:「便恁麼去也。」乃云:「佛者,覺也。空生大覺中,如海一漚發。且道:覺從何生?琉璃殿上紫金容,千古萬古人誰識?」
上堂。問:「古釋迦過去,新彌勒未來,正與麼時,誰行正令?」師正身端坐。進云:「恁麼則淺艸深藏,賓能看主。」師便喝。進云:「忽有箇大悲菩薩到來,千手千眼一時俱現,和尚如何答話?」師云:「令它無著手眼處。」進云:「禹門三級浪,平地一聲雷。」師云:「休嚇山僧。」
問:「叢林既佛為尊,因甚麼不居正位?」師云:「隨你顛倒所欲。」進云:「無處不稱尊。」師云:「此章重出。」進云:「如何是賓中主?」師云:「直歲梆椎子。」進云:「如何是主中賓?」師云:「門外白雲深。」進云:「賓主雙忘復若何?」師云:「兩眼對兩眼。」進云:「一堂風冷澹,千古意分明。」師云:「聽事不真。」
問:「從上諸佛即今在甚麼處安身立命?」師豎拂子,云:「還見麼?」進云:「恁麼則諸聖各得其所,因甚今日更安佛位?」師云:「差排古佛離窠臼。」進云:「既安位也,度生一句作麼生商量?」師云:「見聞普熏皆寂滅。」進云:「恁麼則願常處此菩提座,隨緣赴感靡不周。」師云:「過。」進云:「觀世音既是過去正法明如來,則金不重礦,因甚重發誓願?」師云:「渠無人我相。」進云:「恁麼則慈航倒駕逆流上,度盡眾生願始休。」師云:「徐六擔版。」
問:「萬法平沈,如何是本來面目?」師云:「秋空獨露。」
問:「《金剛經》云:『凡所有相,皆是虛妄。』因甚麼又喚作佛?」師云:「以楔出楔。」
問:「世尊說法,十界齊聞。和尚陞座,有何施設?」師云:「一雨普滋三艸秀。」進云:「還是有佛法?無佛法?」師云:「枯木不逢春。」進云:「多蒙和尚指示。」師云:「冤苦叫蒼天。」
問:「混沌未分之始,陰陽未判之先,還有佛法也無?」師云:「有。」進云:「大通智勝佛十劫坐道場,因甚佛法不現前不得成佛道?」師云:「為你眼裏無筋。」進云:「太白峰頭月,青齊萬古寒。」師云:「大蟲看水磨。」
問:「玅句奇言即不問,當機酬唱時如何?」師云:「喫得棒也未?」乃云:「佛身充滿於法界,普現一切群生前,隨緣赴感靡不周,而恆處此菩提座。昨夜,毗盧遮那佛不起於座,向觀音院裏將錢買燒餅,放下手卻是饅頭。主林神、主山神忽地生疑,道:『說是毗盧遮那,又在觀音院裏;說是觀音大士,又是毗盧遮那。手中燒餅因甚卻作饅頭?』會中有彌勒大士向它道:『山神!林神!你只喫饅頭罷休,那解是甚深義?』二神懡㦬而退。然則畢竟如何是毗盧正體?」
擊拂子,云:「家家門裏觀世音。」
天岸昇禪師語錄卷第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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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經文資訊】嘉興大藏經(新文豐版) 第 26 冊 No. B187 天岸昇禪師語錄
【版本記錄】發行日期:2024-11,最後更新:2024-03-2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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