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攖寧靜禪師語錄卷之四
拈古頌古
西域東土三十四祖機緣(并序)
古今尊宿,五宗機語,拈提熟爛久矣。近代學人,填耳塞目,固不虛其請益。然某憶行腳時,每訊同學,溯菩提初祖而上,往往有不知其名者。況於機語,雖聯燈廣載,未免闕聞於所見。且今師家拈頌之外,或各系宗脈以貫授受,至六祖[A1]已上未有所聞。某是以不敢私其臆見,肆其提掇,特述諸祖參請得法處,為之露布。雖魚目不敢混於驪珠,遞識宗祖大綱,俾吾儕學佛者,頗得榮其心志也[A2]已。
始祖釋迦牟尼佛
舉:「世尊雪山六載,至二月七夕入正三昧,八日明星出時,廓然大悟,成等正覺。乃歎云:『奇哉!一切眾生皆具如來智慧德相,但以妄想執著,不能證得。』」
一祖摩訶迦葉尊者
師初投佛出家,佛言:「善來比丘,鬚髮自除。」佛於眾中稱嘆第一。世尊一日在靈山會上拈花示眾,是時百萬人天悉皆罔措,唯師破顏微笑。世尊云:「吾有正法眼藏、涅槃妙心、實相無相微妙法門,不立文字,教外別傳,付囑於汝,母令斷絕。」
師拈云:「世尊卓卓巍巍,不合攤奢賣富;尊者崚崚嶒嶒,何故和身便倒?把百萬人天口耳俱塞,暗裡風雷,大似一腔好鼓笛。奈何一字入公門,九牛拔不出。」
頌曰:
撲碎珊瑚月一團,魚龍活困萬波寒。不驚電火晚來急,猶聽風雷掌上看。弄窮伎倆,父子顢頇。把將活計從空撒,博得蘆花釣幾竿。
二祖阿難尊者
師問迦葉尊者云:「師兄!世尊傳金縷袈裟之外,別傳個甚麼?」尊者答曰:「倒卻門前剎竿著。」師即領旨,者以法眼付之。
師拈云:「可笑尊者,同門出入,不應官路當人情。累渠全身入荒草,雨炙風吹,難伸其怨。個師辯若懸河,如水傳器,因甚腳跟尚不點地?呵呵!貪多嚼不碎,匾擔兩頭脫。」
頌曰:
同行勿同步,同處勿同室。屋裡販揚州,啞子鬥蟋蟀。咥咥咥,渾身似口也難言,遍體排牙說不出。
三祖商那和修尊者
師同五百羅漢從空而降,因阿難尊者受雪山仙人請轉法輪,即變殑伽河悉為金地,說諸大法,復念先所度脫弟子應當來集。須臾師至,阿難知師法器而告之曰:「如來以正法眼付迦葉,迦葉入定而付於我,我今將滅復付於汝,汝受我教。」
師拈云:「尊者自經敗闕,秪宜倒捲旗鎗,更要誇張聲勢,撩空將飛天羅漢撲下地來,跌得肋斷骨折,苦屈煞人。個師忒甚郎當樣,被他粘住眉毛,直至如今開眼不得。」
頌曰:
水落石出,鳥鳴花開。蓬壺仙子,失卻瑤臺。杖頭點鐵神丹手,驀地相逢一土坏。
四祖優波鞠多尊者
五祖提多迦尊者
師投優波鞠多尊者求出家,者問曰:「汝身出家?心出家?」師曰:「我來出家,非為身心。」者曰:「不為身心,復誰出家?」師答云:「夫出家者,無我我故;無我我故,即心不生滅;心不生滅,即是常道。諸佛亦常,心無形相,其體亦然。」者曰:「汝當大悟,心自通達。宜依佛法僧,紹隆聖種。」
師拈云:「個師口闊四方,有根有蒂,未免通身墮在淤泥。尊者繼祖有在,何故杓卜聽虛聲?且緩緩,說得道理,好來皈佛法僧。」
頌曰:
相將匣內吼青蛇,纔出門時眼便花。東壁葫蘆開大口,西乾杖履印泥沙。入肩無路,去有生涯。堂堂徹底恁驕奢,漁燈透向蒼龍窟,怒叱蜻蜓打夜叉。
六祖彌遮迦尊者
師昔為大仙,聞提多迦尊者至,率眾瞻禮。啟者曰:「昔與師同生梵天,我遇阿私陀仙,授我仙法。師逢十力弟子,修習禪那。自此報分殊途,[A5]已經六劫。」者曰:「支離累劫,誠哉不虛。今可捨邪歸正,以入佛乘。」師云:「昔阿私陀仙人,授我記云:『汝卻後六劫,當遇同學,獲無漏果。』今也相遇,非夙緣耶?師慈悲令我解脫。」者即度脫出家,命諸聖授具。其餘仙眾始生我慢者,示大神通,於是俱發菩提心,一時出家。者知時至,即以付之。
師拈云:「一向三三五五,今朝五五三三。幸然打破精魂皮袋,未免還有些爐灶氣。可不道符到奉行?」
頌曰:
洞裡壺天越樣幽,幾番風雨促更籌。瞥然倚杖化龍去,吞盡須彌百億洲。
七祖婆須蜜尊者
師未度時,在城闤闠間,手持酒器,遇彌遮迦尊者,逆而問曰:「師何方來?欲往何所?」者曰:「從自心來,欲往無處。」師曰:「識我手中物否?」者曰:「此是觸器而負淨者。」師曰:「師識我否?」者曰:「我即不識,識即非我。」復謂之曰:「汝試自稱名氏,我當後示本因。」師說偈曰:「我從無量劫,至於生此國,本姓頗羅陀,名字婆須蜜。」者曰:「我師提多迦說:『世尊昔遊北印度,語阿難言:「此國吾滅後三百年,當有聖人,姓頗羅墮,名婆須蜜,出為禪祖,當第七世。」』斯如來記汝應出家。」師置器出家,者後付以正法眼藏。
八祖佛陀難提尊者
師啟婆須密尊者,乃自稱名:「我名佛陀難提,今與師論義。」祖曰:「仁者論即不義,義即不論。若擬論義,終非義論。」師知義勝,心即欽服,即投出家,後付法眼。
師拈云:「個師特地撥草瞻風,幾遭點額。尊者死蛇活弄,熱眼模糊,把條貫索,橫穿卻個師鼻孔。咦!一回扶起一回跌,爛截虛空解不開。」
頌曰:
未展旗鎗,望風便倒。宛轉阿師,喫場懊惱。堂堂肘後靈符,不合沿途尋討。直今煙霧彌天,屎橛喚作輪寶。
九祖伏馱密多尊者
十祖脅尊者
師處胎六十載而生,長者送令尊者處出家者,與師受具,羯磨之際,祥光燭座,感舍利三七粒,自此精進忘疲,未嘗睡眠,脅不至席,遂號脅尊者。未幾,尊者以法眼付之。
師拈云:「個師奇奇怪怪,久處母腹變作白髮嬰兒,纔出頭來,點點綴綴,轉盻天明不覺曉。尊者雖善截長補短,未免萬里崖州,固知家無滯貨不富。」
頌曰:
枯木生芽,不知雷震。揭出衣珠,童顏雪鬢。皮骨稜層,五天奮迅。萬古真風,千機一瞬。
十一祖富那夜奢尊者
脅尊者至華氏國,憩一樹下,右手指地而告眾曰:「此地變金色,當有聖人入會。」言訖即變金色。時師合掌前立,者問曰:「汝從何來?」師曰:「我心非往。」者曰:「汝何處住?」師曰:「我心非止。」者曰:「汝不定耶?」師曰:「諸佛亦然。」者曰:「汝非諸佛。」師曰:「諸佛亦非。」師後受者法眼。
師拈云:「尊者老大忒郎當樣,不合隨地指東話西,個師來處自也不知,更為強生節目,總說得十成,要且無祖師意。」
頌曰:
放之則彌六合,我心非石;卷之則退藏於密,我心非席。陸地行舟,晴天霹靂。南海波斯人楚鄉,到今猶恨長途客。
十二祖馬鳴大士尊者
富那夜奢尊者至波羅國,師趨其會。者謂眾曰:「汝等識此來者否?即佛記聖人馬鳴,當紹吾法化。」於是師致禮問曰:「我欲識佛,何者即是?」者曰:「汝欲識佛,不識者是。」師曰:「佛既不識,焉知是乎?」者曰:「既不識佛,焉知不是?」師曰:「此是鋸義者。」曰:「彼是木義者。」問:「鋸義者何?」師曰:「與師平出。」師卻問:「木義者何?」者曰:「汝被我解。」師豁然省悟。
師拈云:「好一塊陳年爛枯樁,不因尊者快便,直至如今還鋸解不開。雖然,也是藕斷絲難斷。」
頌曰:
萬里風雲不隔程,綠楊煙鎖快流鶯。禁園夜落殘紅盡,尚有春痕沒兩楹。
十三祖迦毗摩羅尊者
師初為外道時,潛至馬鳴尊者座下,變一蟭螟。尊者以手取之,示眾,曰:「斯乃魔之所變,盜聽吾法耳。」放之令去,不能變動。者曰:「汝但皈依三寶,即得神通。」師遂復本形,作禮懺悔。者問曰:「汝名誰耶?眷屬多少?」師曰:「我名迦毘摩羅,有三千眷屬。」者曰:「盡汝神力,變化若何?」師曰:「我化巨海,極為小事。」者曰:「汝化性海得否?」師曰:「何為性海?吾未嘗知。」者即說性海曰:「山河大地,皆依建立。三昧六通,由茲發現。」師聞言悟入。
師拈云:「這個外道雖是奇特,當時欠了一籌,若把尊者置在蟭螟眼裡做了一隊,非唯尊者通身無路,亦不令刺腦入膠盆,尊者固擒得一員上將,到底做了外道父母。」
頌曰:
草莽生涯,頗甚古怪。不賓自王,那分疆界?臥榻應無齁睡人,始知正化頒鱗魪。向時巨海橫身,今始虛空窄隘。
十四祖龍樹尊者
師昔為樹王,蔭覆五百大龍,常為龍眾說法,故名龍樹。迦毘摩羅尊者至彼,師出迎曰:「深山孤寂,龍蟒所居,大德至尊,何枉神足?」者曰:「吾非至尊,來訪賢者。」師默念云:「此師得決定性明道眼否?是大聖繼真乘否?」者曰:「汝雖心語,我以意知。但辦出家,何慮吾之不聖?」師聞[A10]已悔謝,者即與度脫。
師拈云:「語是謗,默是誑,阿師更要冷地攀弓,反被尊者一箭射透皮骨,不敢聲張。總然脫得鱗甲,較量將來,猶有頭角在。」
頌曰:
沉沉巖穴瑣參寥,交錯枝柯悶野樵。寒月不教靈木因,碧梧誰許宿蟭蟟?來機不赴,轉眼生苗。千峰勢到嶽邊止,萬派聲歸海上消。
十五祖迦那提婆尊者
時龍樹尊者為眾說法,復於座上現自在身,如滿月輪相。一切眾惟聞法音,不睹尊者相。師在座中謂眾曰:「識此相否?」眾曰:「目所未睹,安能辨識?」師曰:「此是尊者現佛性體相,以示我等。何以知之?蓋以無相三昧,形如滿月。佛性之義,廓然虛明。」言訖,輪相即隱。者復居本座,而說偈言:「身現圓月相,以表諸佛體。說法無其形,用辨非聲色。」師與一眾聞偈,頓悟無生。
師拈云:「雲從龍,風從虎,聖人作而萬物睹。尊者雖則善說法,要不合把個猢猻圈來換人眉目,卻被個多口阿師喝破,至令收拾不疊。咦!無限清光關不住,累他星火自來忙。」
頌曰:
其大無外,其小無內。蝦蟹魚龍,成群作隊。三千七百跛鱉擎頭,九十六個夜叉搗碓。忽經一陣暴雨旋風,吹破王老師袈裟七零八碎。
十六祖羅睺羅多尊者
師居家時,園樹生耳如菌,唯長者與師取而食之,取[A11]已隨長,盡而復生,餘皆不得見。迦那提婆尊者,知其宿因,遂至其家。長者乃問其故,者曰:「汝家曾昔供養一比丘,然此比丘道眼未明,虛霑信施,故報為木菌。往汝與子精勤供養,得以享之。」又問:「長者年多少?」曰:「七十有九。」者乃說偈曰:「入道不通理,復身還信施。汝年八十一,此樹不生耳。」長者聞偈[A12]已,彌加歎服曰:「弟子衰老,不能事師,願捨次子,隨師出家。」者曰:「昔如來記此子當第二百年為大教主,今子相遇,蓋符宿因。」即與剃度,後付法眼。
師拈云:「蠱毒之鄉,水也莫嘗一滴。奈何!奈何!這比丘善吞不善吐,命根落在俗人手裡,不因尊者和根一拔,到今猶是個枯樹樁子。呵呵!手執夜明符,幾個知天曉?」
頌曰:
綠苔深繡蒼梧老,枝幹扶蘇結子多。澗水潺湲深不寐,爭如靜夜薩菩訶?
十七祖僧伽難提尊者
師系室羅筏城寶莊嚴王子也。生而能言,嘗讚佛事。七歲即厭世樂,欲出家,父王不許,遂終日不食,乃許其在家出家,積十九載,未嘗退倦。每自念言:「自居王宮,胡為出家?」一夕,天光下燭,見一路坦平,不覺徐行,約十里許,至大巖前,有五窟焉,乃禪寂於中。羅睺羅多尊者行化至彼,見師安坐入定,者與眾伺之,經三七日,師方從定起。者問曰:「汝身定耶?心定耶?」師曰:「身心俱定。」者曰:「身心俱定,何有出入?」師曰:「雖有出入,不失定相。如金在井,金體常寂。」者曰:「若金在井、若金出井,金無動靜,何物出入?」師曰:「言金動靜,何物出入?言金出入,金非動靜。」者曰:「若金在井,出者何金?若金出井,在者何物?」師曰:「金若出井,在者非金。金若在井,出者非物。」者曰:「此義不然。」師曰:「彼義非著。」者曰:「此義當墮。」師曰:「彼義不成。」者曰:「彼義不成,我義成矣。」師曰:「我義雖成,法非我故。」者曰:「我義[A13]已成,我無我故。」師曰:「我無我故,復成何義?」者曰:「我無我故,故成汝義。」師曰:「仁者師誰得是無我?」者曰:「我師迦那提婆證是無我。」師以偈贊曰:「稽首提婆師,而出於仁者。仁者無我故,我欲師仁者。」者以偈答曰:「我[A14]已無我故,汝須見我我。汝若師我故,知我非我我。」師心意豁然,即求度脫。
師拈云:「尊者雖則為辨源頭,到底無翻江攪海手眼,轉向百尺寒潭中,將一條陳年爛索拽來扯去。若待其出定時,何不道:『汝恰會在鬼窟裡作活計。』劈頭一按,免費許多鹽醬。這師固是返躑得來,到底墮在白雲巖下,無人救得。」
頌曰:
一貯深潭冷劫初,白雲巖下誤逢渠。回途石馬嘶聲晚,嶺外寒梅共雪舒。無我我故,我無我餘。真風渡峽和山碎,留得千竿永夜梳。
十八祖伽耶舍多尊者
師姓鬱頭藍,父天蓋,母方聖。嘗夢大神持鑑,因而有娠,凡七日而誕。肌體瑩如琉璃,未嘗沐浴,自然香潔。幼好閒靜,語非常童。持圓鑑出,遇難提尊者,者問:「汝幾歲耶?」曰:「百歲。」者曰:「汝年尚幼,何言百歲?」師曰:「我不會理,正百歲耳。」者曰:「汝善機耳。」師曰:「佛言:『若人生百歲,不善諸佛機,不如生一日,而得決了之。』」者曰:「汝手中者,當何所表?」師曰:「諸佛大圓鑑,內外無瑕翳。兩人同得見,心眼皆相似。」師父母聞茲語,即令出家者攜至本處,受具戒訖,即名伽耶舍多。他時聞風鈴聲,者問曰:「鈴鳴耶?風鳴耶?」師曰:「非風鈴鳴,我心鳴耳。」者曰:「心復誰乎?」師曰:「俱寂靜故。」者曰:「善哉!善哉!繼吾道者,非子而誰?」
師拈云:「這個兒郎不知將誰家胡餅盜來塞人耳目,尊者不解見賊拿贓,反被誣人之罪。若待他拈出時,試問道:『古鏡不磨時如何?』且看作何去就。」
頌曰:
眉稜層層,舌鋒鍔鍔。鬼臉神頭,好場絡索。古鏡未磨兮冷氣侵人,鐸聲低唱兮固非有作。莫將他物自誇張,還了渠儂請高閣。
十九祖鳩摩羅多尊者
師誕於大月氏國,婆羅門子也。昔為自在天人,見菩薩瓔珞,忽起愛心,墮往忉利。聞憍尸迦說般若法,故升梵天。以根利故,善說法要,諸天尊為導。師繼祖時至,即降生月氏。遇伽耶舍多尊者至,即問:「是何徒眾?」者曰:「是佛弟子。」師聞佛號,心神竦然,即待閉戶。者良久扣其門,師曰:「此舍無人。」者曰:「答無者誰?」師聞語,知是異人,遽開門延接。者曰:「昔世尊記曰:『吾滅後一千年,有大士出現於月氏,紹隆玄化。』今汝值吾,應斯嘉運。」
師拈云:「尊者狹路相逢,阿師沒處躲避,堪笑頸上瓔珞未除,又被他一個東瓜印子印住。當時若問云:『答無者誰?』何不道:『我卻不識。』庶免引賊入戶。」
頌曰:
閉門著賊,開門受屈。瓔珞香雲,變做瓦礫。赤眼撞見火柴頭,露柱汪汪淚成血。咄!入室無人,祁毛禹狄。
二十祖闍夜多尊者
二十一祖婆修盤頭尊者
師初學道時,常一食不臥,六時禮佛,清淨無欲,為眾所歸。尊者至羅閱城,闡揚頓教,將欲度師,先問彼眾曰:「此遍行頭陀,能修梵行,可得佛道乎?」眾曰:「我師精進,何故不可?」者曰:「汝師與道遠矣,設苦行歷於塵劫,皆虛妄之本也。」眾曰:「尊者蘊何德行,而譏我師?」者曰:「我不求道,亦不顛倒;我不禮佛,亦不輕慢;我不長坐,亦不懈怠;我不一食,亦不雜食;我不知足,亦不貪欲。心無所希,名之曰道。」時師聞[A17]已,發無漏智,歡喜讚歎,後即紹隆玄化。
師拈云:「尊者善為籌畫,將個師一隊小經紀并吞得沒半點殘羹剩汁,至今乾爆爆地。雖然,大唐國裡不知為甚還有許多尋香討臭鬼?」
頌曰:
貧恨一身多,富嫌千口少。門戶甚寥然,霜風吹月皎。蘆花夾岸賺人行,漏鼓催殘天未曉。
二十二祖摩拏羅尊者
師系那提國常自在王次子也。婆修盤頭尊者行化至彼國,王問尊者曰:「羅閱城土風與此何異?」者曰:「彼曾三佛出世,今王國有二師化導。」王曰:「二師者誰?」者曰:「佛記第二五百年有二神力大士出家繼聖,一即王之次子摩拏羅,吾雖德薄,亦當其一。」初,那提國有惡象為害,師生而象息,是三十年矣,人尚不知其所以息。王同者語,忽使者報有象巨萬逼城,王憂之,者曰:「拏羅出,患解矣。」王試命師出,師遂出城南,向象撫腹大喝,城為震動,群象顛什,頃皆馳散。至是,人始知三十年之安,以師力也。王大敬信,命師依尊者出家,即受具,付法眼。
二十三祖鶴勒那尊者
師月支國人,父千勝,母金光,以求子禱於七佛金幢,夢須彌頂有神童持金環云:「我來。」及誕而天雨花,國王以其有神,徵乳於宮中,宮嬪育之,即分身各為其子,有千許。王曰:「我無儲嗣,將育爾為太子,今者千身,孰為正子哉?」言[A19]已,一子放光,忽皆不見,而見於其父母家,王莫能如何。七歲,睹民間淫祠,惡其宰殺,入廟叱之,廟貌遂隳,鄉黨稱為聖子。至年二十三出家,棲一林間,九白誦大般若,感鶴眾相隨。摩拏羅尊者行化至西印土,彼國王問道感悟,傳位太子,出七日而證四果。者念師付法時至,欲至月支國,其王曰:「師應蹟十方,動念當至,寧勞往耶?」者曰:「然。」於是焚香遙語師曰:「汝教導鶴眾,道果將證,宜自知之。」師為彼國王寶印說修多羅偈,忽睹異香成穗,王曰:「是何祥也?」曰:「西印度摩拏羅尊者將至,此信香也。」王與師俱嚮作禮,者亦以手東向三點於地答之。者即辭王,與其具通眾凌虛趣師國。師與寶印王迎者至宮供養。異日,問者曰:「我有何緣而感鶴眾相隨?」者曰:「汝第四劫中嘗為比丘,當赴會龍宮,汝諸弟子咸欲隨從。汝觀五百眾中,無有一人堪任妙供。時諸弟子曰:『師嘗說法,於食等者於法亦等。今既不然,何聖之有?』汝即令赴會,坐是濫食,報為羽族。師弟夙緣,故今相隨。」師告曰:「以何方便令彼解脫?」者曰:「吾有無上法寶,汝當聽受,化未來際。」乃說偈曰:「心隨萬境轉,轉處實能幽。隨流認得性,無喜亦無憂。」鶴眾聞偈,飛鳴而去。
師拈云:「阿師纔離襁褓,便解眼光爍破四天下,直得泥神、灶神塞卻咽喉,無地藏竄。何令毛羽尚未脫盡?至使尊者說撩天價,把住繩頭。呵呵!堪笑貪他一粒米,等閒自損半年糧,不意三千年後遭人揀點。」
頌曰:
洞庭秋月,山市晴嵐。平沙落雁,遠浦歸帆。萬里天邊飛一鶴,別峰無地立玄談。
二十四祖師子比丘尊者
師昔事婆羅門,後其師死,乃皈依鶴勒那尊者。初問曰:「我欲求道,當用何心?」者曰:「汝若求道,無所用心。」師曰:「既無用心,爭作佛事?」者曰:「汝若有用,即非功德。汝若無作,即是佛事。經云:『我所作功德,而無我所故。』」師聞是語,即頓入佛慧。時者忽指東北問云:「是何氣象?」師曰:「我見氣如白虹,貫乎天地,復有黑氣五道,橫亙其中。」者曰:「其兆云何?」師曰:「莫可知矣。」者曰:「我滅後五十年,北天竺國當有難起,嬰在汝身。吾將滅[A20]已,今以法眼付囑於汝,善自護持。」師受法[A21]已,復乞示,未曉將罹何難,者密示之。後師行化至罽賓國,付法嗣[A22]已,獨留本國,以償宿業。國中有外道二人,學諸幻法,欲共謀亂,詭為釋子,潛入王宮。其王彌羅啒遂毀釋教,秉劍至師前曰:「師得蘊空否?」師曰:「[A23]已得蘊空。」王曰:「離生死否?」師曰:「[A24]已離生死。」王曰:「既離生死,可施我頭。」師曰:「身非我有,何吝於頭?」王即揮刃斷師首,白乳湧高數尺。王之右臂,旋亦墮地,七日而終。
二十五祖婆舍斯多尊者
師子尊者行化至罽賓國,名聞遐邇。值長者送師至者前,問曰:「此子名斯多,當生便拳左手,年二十矣,終未能舒,願尊者示其宿因。」者睹之,即以手接曰:「可還我珠。」師遽開手奉珠,眾皆驚異。者曰:「吾前報為僧,有童子名婆舍。吾嘗赴西海齋,受嚫珠付之。今還吾珠,理固然矣。」長者遂令師出家者會諸聖,與授具,即謂之曰:「吾師密有懸記,罹難非久,如來正法眼藏今當付汝,汝應保護,普潤來際。」
二十六祖不如密多尊者
師系南印國王第二子也。婆舍斯多尊者化至師國,師之長兄國王德勝欲屈尊者,曰:「師子尊者[A27]已罹王難,何緣付法?」者即以所付僧伽黎示王德勝。勝命焚之,衣出五色光,薪盡如故,勝乃追悔致禮。初,勝欲抑尊者,師往諫,因囚之。至是立出師,師遂求出家。者問曰:「汝欲出家,當為何事?」師曰:「我若出家,當為佛事。」者曰:「王子智慧天然,必諸聖降蹟。」即度出家,侍尊者六載,受具羯磨之際,大地震動。後以法眼付師,師復問:「衣可傳乎?」者曰:「此衣為難,故假以證明。汝身無難,化被十方,何假傳衣?」
師拈云:「此師方纔囹圄裡躲閃得過,又要向項上戴千二百觔鐵枷拖拖拽拽。若非尊者直截痛快袈裟角,至今還被他蓋覆。」
頌曰:
寞寞珠簾鎖繡帷,上林香浸雨花時。焦桐聲裡語聲切,流水高山韻蹙眉。蜂鬚掠掠,蝶翅追追,未央宮闕日初移,當臺指顧神功手,揭盡群機無卓錐。
二十七祖般若多羅尊者
師幼失父母,不知名氏,或自言瓔珞,人遂名瓔珞童子。丐行閭里,有問:「汝行何急?」師曰:「汝行何緩?」問:「何姓?」師即曰:「與汝同姓。」人莫測之。其國王與不如蜜多尊者同車而出,師稽首於前者曰:「汝憶往事否?」師曰:「我念往劫中與師同居,師演摩訶般若,我演甚深修多羅,今日之事蓋契昔因者。」顧王曰:「此大勢至菩薩也。」繼後出二人,一人化南印度,一人緣在震旦九年卻返此方,即以昔因故名為般若多羅,即以法眼付之。
師拈云:「原來秪是舊時人,不改舊時行履處。這個師僧宛有大人之作。何故?隨人舌根轉動。閭巷離披,若問何姓,即云:『與爹媽同姓。』免累傍人尋枝摘葉,誤卻三生六十劫。」
頌曰:
鸞輿玉珮扶仙子,瓦罐筐籃挾道來。突出龍睛穿俊鷂,亂雲堆裡漫狐猜。
二十八祖菩提達磨尊者(系東震旦始祖)
師系南印度國王第三子也。因般若多羅尊者化至師國,時王至重供養,又施無價寶珠者,欲試其所得,乃以所施珠問三王子曰:「此珠圓明,有能及否?」二王子皆曰:「此珠七寶中尊,固無踰也。」唯師曰:「此是世寶,未足為上;於諸寶中,法寶為上。此是世光,未足為上;於諸光中,智光為上。此是世明,未足為上;於諸明中,心明為上。此珠光明不能自炤,要假智光明辨於此。既明辨此,即知是珠;既知是珠,即明其寶。若明其寶,寶不自寶;若辨其珠,珠不自珠。珠不自珠者,要假智珠而辨世珠;寶不自寶者,要假智寶以明法寶。然則師有其道,其寶即現;眾生有道,心寶亦然者。」歎其辯慧者,知是法器,以時未至,默而混之。及父王厭世,眾甚號慟,師獨於柩前入定,經七日而出,遂依者出家,者以法眼付之。後師在本國化度[A28]已久,囑弟子般若蜜多羅住天竺國傳法,而躬至震旦,乃辭祖塔,別學侶,且謂王曰:「勤修白業,吾去一九即回。」師汎重溟,三周寒暑,達於東土南海,實梁普通七年庚子歲九月二十一日也。
師拈云:「個師敲風打雨、擊浪擎山,雖是眼光爍破四天下,何事突向黑山下見神見鬼,轉得頭來奔入東震旦撞墻撞壁,以鷲嶺心燈撤向無臂人前蔓衍千古,把些獅子野狐斷根絕命?試問:大唐國裡宗匠還有不入渠門戶者麼?有,有。若肯如是,焉得如是?」
頌曰:
西乾脫卻屩跟,東震暗穿匙鑰。斷橋古路無人,足底一葦綽約。阿阿口齒不關,密密唇鎗舌鍔。擬將毒氣薰天,何爾反遭跌錯?冷落真風雪夜梅,半枝斜影填丘壑。
二十九祖慧可大師
師,武牢人也。母一夕有異光炤室,遂懷妊而生,名之曰光。幼博極載籍,壯依寶靜禪師出家,語師曰:「汝相吉祥而神。」令南參菩提達磨尊者。者常端坐面壁,莫聞誨勵。師自惟曰:「昔人求道,敲骨取髓、刺血濟饑、布髮掩泥、投崖飼虎。古聖若此,我又何人?」值大雪,師夜侍立。遲明,積雪過膝,立愈恭。者顧而憫之,問曰:「汝久立雪中,當求何事?」光悲淚曰:「惟願和尚慈悲,開甘露門,廣度群品。」者曰:「諸佛無上妙道,曠劫精勤,難行能行,非忍而忍。豈以小德、小智,輕心、慢心,欲冀真乘,徒勞勤苦?」光聞者誨勵,潛取利刀,自斷左臂,置於者前。者知是法器,乃曰:「諸佛最初求道,為法忘形。汝今斷臂吾前,求亦可在。」者遂與易名曰慧可。師乃曰:「諸佛法印,可得聞乎?」者曰:「諸佛法印,匪從人得。」師曰:「我心未寧,乞師與安。」者曰:「將心來,與汝安。」師良久曰:「覓心了不可得。」者曰:「我與汝安心竟。」師大悟玄旨。者乃告師曰:「昔如來以正法眼付迦葉大士,展轉囑累,而至於我。我今付汝,汝當護持。并授袈裟,以為法信,各有所表,宜可知矣。」師曰:「請師指陳。」者曰:「內傳法印,以契證心;外付袈裟,以定宗旨。後代澆薄,疑慮競生,云吾西天之人,言汝此方之子,憑何得法?以何證之?汝今受之衣法,卻後難生,但出此衣,并吾法偈,用以表明其他無礙。」
三十祖僧燦大師
師,不知其何許人也。初以處士謁慧可尊者,不言名氏,聿來設禮,而問者曰:「弟子身纏風恙,請和尚懺罪。」者曰:「將罪來,與汝懺。」師良久曰:「覓罪不可得。」者曰:「與汝懺罪竟,宜依佛法僧住。」師曰:「今見和尚,[A32]已知是僧。未審何名佛、法?」者曰:「是心是佛,是心是法,法佛無二,僧寶亦然。」師曰:「今日始知罪性不在內,不在外、不在中間,如其心然,佛、法無二也。」者深器之,即為師剃度,云:「是吾僧寶也,宜名僧燦。」後以法眼付之。
師拈云:「千里龍駒固非駑鈍,豈料一撅銹釘磨作倚天長劍?呵呵!雖則祖印高提,到底是個沒地頭漢。」
頌曰:
無言自說,有口難分。草菴露宿,動骨傷筋。片帆去急空天際,回首家山一夢雲。鴛鴦枕上相思淚,半是思君半恨君。
三十一祖道信大師
師蘄陽人,姓司馬氏。初謁僧燦尊者出家,年始十四,作禮問曰:「願和尚慈悲,乞與解脫法門。」者曰:「誰縛汝?」師云:「無人縛。」者曰:「何更求解脫乎?」師於言下大悟,服勞九載。後於吉州秉戒,侍奉尤謹。者屢試以玄微,知其緣熟,以法眼付之。
師拈云:「個師童稚之年,未審何處覓得一條龜毛索子,反把尊者鼻孔橫穿,到來搜揀腳跟。噫!好個解脫法門,不知賺卻多少金獅香象弄泥團,無有了日。」
頌曰:
金勒馬嘶芳草地,玉樓人醉杏花天。紛紛粉蝶過墻去,寂寂黃鶯繫柳煙。耕雲浸綠,嘯月高眠。幾惜春風奏管絃,一自故園消息盡,湘南潭北語煎煎。
三十二祖弘忍大師
師黃梅入也。先為破頭山中栽松道者,嘗請於道信尊者曰:「法道可得聞乎?」者曰:「汝[A33]已老,脫有聞,其能廣化邪?儻若再來,吾尚可遲汝。」乃去,行水邊,見一女子浣衣,揖曰:「寄宿得否?」女曰:「我有父兄,可往求之。」曰:「諾,我即敢行。」女首肯之,遂回策而去。女,周氏季子也,歸徹孕,父母大惡,逐之。女無所歸,日傭紡里中,夕止於眾館之下。[A34]已而誕師,以為不祥,因拋濁港中。明日見之,沂流而上,氣體鮮明,大驚,遂舉之成童,隨母乞食,里人呼之為無姓兒。因道信尊者往黃梅,路逢師,骨相奇秀,異乎常童。者問曰:「子何姓?」師曰:「姓即有,不是常姓。」者曰:「是何姓?」師曰:「是佛性。」者曰:「汝無姓耶?」師曰:「性空故無。」者默識其法器,即俾侍者至其母所,乞捨出家。母以宿緣故,殊無難色,遂捨為弟子,以至付法傳衣。
師拈云:「這翁當日钁頭邊不解,和根砍卻,至使嘴臉俱換,入市穿街,姓無、姓有,被個沒面目漢勒向孤峰頂上,聽松風鶴唳,看花落鳥啼,獨踞胡床,呵佛罵祖。呵呵!不為甚奇貨?若較今時覓他幾個,誠難如是。出胎、入胎,死生游戲,始謂之度生、謂之印心。莫等閒小覷,不是說幾句奇特佛法,便為祖印親傳。咦!相識滿天下,知心有幾人?」
頌曰:
層巒矗矗擁虯松,高閣驚聞午夜鐘。曲澗水流千派玉,清關風落半枝笻。三生石上揮今古,一念機回絕異同。嬴得嶺南消息至,斑斑點點盡迷蹤。
三十三祖慧能大師
師新州新興人,姓盧氏。初以至孝事母,家貧,鬻薪為資。因聞客商誦經,至「應無所住而生其心」有感悟,詢客,乃知弘忍尊者傳佛心印,遂備資辭母,以處士往黃梅參尊者。者問曰:「汝自何來?」師云:「嶺南。」者曰:「欲須何事?」師云:「唯求作佛。」者曰:「嶺南人無佛性,若為得佛?」師云:「人即有南北,佛性豈然?」者知異人,乃訶曰:「著槽廠去。」師禮足而退,便入碓坊,服勞於杵臼之間,晝夜不息。經八月,者知付授時至,命各隨意述一偈,以驗所得。時神秀上座於廊壁書一偈,師聞之曰:「美則美矣,了則未了。」師被同學所訶,是夜,師密書一偈和之。者見之曰:「此是誰作?亦未見性。」眾聞,遂不為之顧。逮夜,者潛至師所,問曰:「米白也未?」師云:「白也,未有篩。」者於碓以杖三擊之,師三鼓入室,者續其源脈,以法眼付之曰:「且當遠隱,俟時而化。所謂授法之人,命如懸絲。」後以印宗講主處辨風幡話,一眾瞻禮。印宗會諸名德剃髮,就智光律師授滿分戒,開東山法門,宛如宿契。衣止不傳,法周沙界,得法甚眾,唯青原、南嶽居首焉。
師拈云:「曹源一滴,聲震五天,不料老獦獠一擔荊棘刺卻大千,龍象眉目徹天炤地,都把屎撅喚作旃檀,以至一人傳虛、萬人傳實。當時黃梅尊者猶不是出格師匠,若云:『菩提本無樹。』何不道:『根生也。』且把這師根株截卻,免令遞代兒孫枝枝葉葉開眼說夢。」
頌曰:
石碓頭邊失卻嘴,天明嶺上失卻衣。糠篩米篩千萬孔,無物無樹何依稀?一任指月并話月,聽渠狐威并虎威。沙印馬蹄爭汗苦,太平何處困重圍?
正偏五位頌
正中偏,鐵馬聲嘶飲碧川,古澗沉沉寒炤影,孤峰頂上月初圓。
偏中正,手握銅符持號令,天顏咫尺不違顏,執玉萬邦欽帝命。
正中來,石筍驚抽臘月雷,刺破虛空半隻眼,須彌俛首語聲哀。
兼中至,挾扣機梭穿錦翅,無絲巧樣自裁成,密密綿綿舒玉臂。
兼中到,佛祖無門窺素皂,木人夜半罷穿靴,石女天明不戴帽。
四料揀
奪人不奪境,眨眼隔山河,萬里風雲逸,一身離恨多。長途頻落魄,鄉國慨吟哦,彈鋏歸無路,封九事以訛。
奪境不奪人,觸目未全真,靈峰埋雪樹,曲水冷沙堙。一釣寒江寂,披簑香餌頻,長空天際渺,弄艇不迷津。
人境兩俱奪,青天遭棒喝,電影失追風,機前墮毫沫。鶖子目迷沉,毘耶口囊括,八臂絕神威,虛空求解脫。
人境俱不奪,披襟自超越,稚竹解新衣,老梅施勁骨。野老醉當途,流鶯聲未歇,兀坐幾忘機,舒拳笑薇蕨。
女子出定
德山托缽
驀地空中搭架,傍觀忒恁矯詐。增添智絕孫吳,滅虢假途始霸。平白坑陷來機,暗裡書符鬼怕。阿呀呀!缽盂腹內飽齁齁,脹殺東街王叫化。
百丈再參
膽略雄誇輕問鼎,黃閣深沉斯未肯,固知內紹本非功,墮幘嗟吁夢方醒。
洞山睹影
婆子燒菴
賺我來,賺我來,枯木崖前被火災,骨髓皮毛燒令盡,免教腦後起轟雷。恁麼去,恁麼去,鐵鑄秤鎚遭解鋸,牸牛腳下草漫漫,反要勒人討住處。莫叨呾,莫叨呾,文殊堂裡萬菩薩,有智主人兩不關,一任流金飛旱魃。
南泉斬貓
警蹕鸞輿蔽六韜,當頭無路擁旌旄。始先雲夢抽機疾,何至腥紅沁寶刀?青虹掩掩,露草嘈嘈。萬頃波光鬥月篙,揀點夜歸長嘯客,殘鐘隱擊碎神鼇。
疏山造塔
一文兩文并三文,土地家堂共灶君,活葬羅山半隻眼,始終絕卻轉難聞。門庭蕭索老邁多懂,底事難明跡愈紛,推得阿爺門裡坐,把將祖業任耕耘。
黃龍三關
我手何似佛手?倒疊子午卯酉,開眼若待指南,豐蔀日中見斗。
我腳何似驢腳?博沙浪裡跳躍,驚碎玉碾宸苔,遍界無處摸索。
人人有個生緣,一月上弦下弦,赤白黃道黑道,東西南北青天。
藏身處,沒蹤跡。沒蹤跡,莫藏身。
(仲璉汪居士參,師偶拈及,隨頌以荅之。)
兔角杖穿潭底月,龜毛繩縛樹頭風,若非啞子能圓夢,死水幾乎困活龍。
經題[米-木+八]字
碓嘴暗張牙,托出撩天價,堪笑老瞿曇,不借真不借。
問荅機緣
師參兩尊宿機緣。
師初參天童密老和尚時,問云:「學人日疑個事,直得虛空逼塞,未審如何下手?」童打云:「且道:老僧在甚麼處?」師云:「學人日用中為甚不明自[A37]己?」童云:「汝說甚麼?」師高聲進云:「為甚學人不明自[A38]己?」童連打云:「還識日用事無別麼?」師將再問,被童撲面一掌,師於茲有省,作禮起,一喝便出,童攜杖直打出方丈,罵聲不絕。適知客曹源師進方丈云:「你這禪師為甚觸犯老和尚?」師即與一推,云:「被公帶累。」
師一日參次,童云:「你這小郎是那裡人?」師云:「宜興人。」侍者玄玄師云:「他山陰人,當面誑語。」童豎拳云:「且道:這個是那裡人?」師云:「與某甲同鄉。」童不顧,師便出。
師辭天童出山,適童舉偈示傍僧云:「堪惜今時學道流,千千萬萬認門頭。恰似入京朝帝闕,秪到潼關即便休。」師作禮起身云:「老和尚為甚過桐棺也便休?」傍僧云:「一是潼關,一是桐棺。」師云:「恰是公錯。」童叱云:「你這兩個傳言送語漢,總該出院。」將拈棒,師云:「老和尚大似開門放賊。」便趨出。
師欲上崆峒參瑞老人,道過東山,適爾密老和尚下嶺看田水,與師邂逅中途,山云:「你這僧為甚犯我苗稼?」師云:「還某甲祖[A39]券來。」山云:「你到會說禪。」師云:「和尚臨風受敵。」山呵呵大笑,云:「這片蒲團好做遮箭牌。」師即放下,云:「請和尚箭。」山攔胸一𡎺,師便作禮。山云:「汝且上山喫了飯再走。」隨令侍僧引入寺,囑客寮云:「和尚命留這僧度夏去。」
師隨後具威儀入方丈,人事畢,問云:「從上宗乘即不問,如何是和尚覿面相呈句?」山云:「今日山僧背痛。」師云:「不涉程途的人來,又如何接引?」山云:「還要敲兩敲。」師云:「和尚綿密家風,如何得金針暗度?」山云:「我不做裁縫。」師云:「刀尺現在。」山云:「你且到東眺西眺看看。」師作禮,云:「入門便知。」山云:「不信道。」
山一日問師云:「你在天童幾年?作些甚麼?」師頓足云:「不敢辜負他。」山云:「你這個橛頭到底不脫氣味,須在這裡多喫幾年飯纔好出口。」師云:「某甲過在甚麼處?」山云:「出語猶帶功勛,未脫滲漏。」師云:「昔日雲門老和尚因僧問:『如何是異類中事?』」山云:「輕打我,輕打我。」「某甲揀點,秪是用處不換機。」山云:「我道你未在。」師直得汗流挾背,佇立更餘,山喚侍者剔琉璃燈,者失手撲滅,山罵云:「火聻?」侍者遽荅云:「有,在這裡。」師驀然大悟其旨,乃云:「雲門古佛,國慶真師。」山隨後又出問云:「適舉異類中事,你試轉一語看。」師云:「夜半賊篩鑼。」山云:「何不道:天曉賊篩鑼。」師珍重禮謝。
師隨侍山上雪竇次,遊千丈崖,山踞石指云:「幾人能知得這個消息?」傍僧云:「和尚一個。」師云:「和尚決不如是。」山云:「若不如是,焉得如是?」
師因僧參,問云:「上座那裡發足?」僧云:「黃檗。」師云:「黃檗和尚安否?」僧云:「黃檗久沒人主持方丈。」師云:「上座不從黃檗來。」僧云:「和尚原來是拈佛法。」師云:「我向你道甚麼?」僧無語。
僧參,問:「和尚幾時離天台?」師云:「我不曾去。」僧云:「和尚受法天台,何得相弄?」師云:「我不曾住。」僧云:「和尚忒煞慈悲。」師合掌云:「山僧罪過。」
師天台回,道過棠溪,孝廉吳佩芝居士迎師至宅,齋畢作禮。問云:「弟子平時閱《楞嚴》有云:『一人發真歸元,十方世界悉皆消殞。』且道:此時何處安立?」師云:「無鬚鎖子兩頭搖。」士云:「弟子愈加增疑。」師云:「渠無國土,何處逢渠?」士欣然作禮而退。
師於羅漢寺開戒,適有一僧碎缽進方丈求懺悔,師云:「你沒了缽盂,將甚麼喫飯?」僧悚慄無語,師笑云:「平時口在那裡去了?」僧云:「弟子三衣一缽,為求大戒。」師云:「要且不是大戒。」僧作禮,師以杖擉出。
師住蕺山,開期,越中縉紳謁師方丈,茶次,師云:「今日一會,何異靈山?」吏部邢淇澹居士云:「愚老護持三代法席,亦一奇遇。」師云:「老居士擔子忒重了。」士搖首云:「一些著力不得。」師云:「難得居士到得這個地位。」士云:「列位先生!你看宗師家用處如走盤珠。難得!難得!」師云:「老居士點綴不少。」
師在丈室,應林、體圓、天柱三人侍立次,師橫按拄杖云:「你等不得有語、不得無語,轉得一機,方許出去。」應林便趨出方丈,師指云:「你看此子大似漏網之魚。」圓云:「和尚開門放賊。」師云:「子又作麼生?」圓云:「到即不點。」柱云:「和尚巡人犯夜。」師又問天柱云:「秪如露柱懷胎,畢竟是男?是女?」柱從傍捏師膝一下而去。
兩序具威儀,進方丈,懇師升堂說行腳。師聞之,即翹左足。維那云:「不是,請和尚說這個。」師又翹右足。一眾久侍不去,師拍案云:「驢腳、馬腳尚不會,要說甚麼行腳?」便以杖一時趕散。
師至振綱居士齋中茶次,舉高峰末後四句問云:「和尚此四句,不知是一義?兩義?」瑞雲居士云:「這裡說甚麼一義?兩義?」師云:「二俱有過,一個白日挑燈,一個黑夜穿皂。」綱云:「和尚意又如何?」師云:「古廟紙錢灰。」
師至南潯大慈菴,太尹百陶金居士參。問云:「弟子桑榆暮景,一生被子曰誤了大事,啟大和尚慈悲指教。」師云:「老居士!一身如幻,生死亦如幻,畢竟那個是幻中不幻者?」士云:「弟子亦知一切如夢如幻,但生死只是生死。」師云:「居士秪識其理,未得其體,看作兩橛,故受用不著。」士云:「弟子愚鈍,秪是念佛求往生,到是指望。」師云:「山僧用處,居士尚不領會,況彌陀說法乎?總饒生彼,亦須自悟。」士驚問云:「一生未聞此語,原來往生還要自悟。」師笑云:「不見教中道:『將以如來惠我三昧。』要知身心本不相代,西方豈外於是?」士再三點首云:「不差,不差。今翻到要立定腳跟參取去罷。」師舉:「龐居士問馬祖云:『不與萬法為侶者是甚麼人?』祖云:『待汝一口吸盡西江水即向汝道。』居士試道看。」士云:「且領教,但有入處,必當叩印。」遂辭謝而去。
師因侍者度扇,師問云:「還是風從扇出?還是扇逐風生?」侍者擬議,師打云:「汝終日不知用個甚麼?」
攖寧靜禪師語錄卷第四(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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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經文資訊】嘉興大藏經(新文豐版) 第 33 冊 No. B286 攖寧靜禪師語錄
【版本記錄】發行日期:2024-11,最後更新:2024-11-01
【編輯說明】本資料庫由 財團法人佛教電子佛典基金會(CBETA)依「嘉興大藏經(新文豐版)」所編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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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其他事項】詳細說明請參閱【財團法人佛教電子佛典基金會資料庫版權宣告】
師拈云:「老瞿曇一場熱鬧,大似九夏嚴霜,困頓
J33nB286_p0505b20:窮山,眨眼眉毛,亂墜寥廓真風,萬機絕唱。後來
J33nB286_p0505b21:眼底無人,屈將大地眾生命根團起捏倒,千古
J33nB286_p0505b22:之下誰敢越他門閫?住!住!若是驅雷掣電手,爭
J33nB286_p0505b23:肯全身受活埋?」
頌曰:
J33nB286_p0505b24:
仰彌高,鑽彌堅,捏目生花更可憐,四十九年叨
J33nB286_p0505b25:呾盡,剎竿頭上打鞦韆。撩風一撥,井底窺天。誰
J33nB286_p0505b26:家屋內無星火?鑽木搜煙甚不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