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 JB286 攖寧靜禪師語錄
- 卷/篇章 二
攖寧禪師住黎川羅漢禪寺語錄卷之二
師受蘇州府吳江縣黎里鎮縉紳、工部金，同太史張、刑部韋、鴻臚朱，文學毛、秦、沈、周、吳，眾檀信并法侶剖初、元超等請入院。
師指山門，云：「玄珠斲象，拈來掣古揮今；亞目豁機，到此越終超始。龍象交參，秪如入門一句作麼生道？」震聲一喝，云：「九萬里鵬纔展翼，百千年鶴便翱翔。」
彌勒殿。
「笑破機微，頓絕背向。今日相逢，原無異樣。是則固是，擔荷雖繇此老，卷舒還在渠儂。」
韋馱殿。
舉香，云：「護法護人全憑這著，這著圓通無處不豁，直教魔外不能窺，果是獅兒堪蹴踏。」
大殿基。
「碧落青霄，未是道人活計。墻壁瓦礫，豈宜吐舌弄唇？畢竟如何折合？」顧左右，云：「大家扶起空王殿，百億須彌側耳聽。」
毘盧佛殿。
「坐斷毘盧，方堪話會；踏翻玄奧，始解抽機。到此為甚重添註腳？」展具，云：「因我得禮汝，自倒還自起。」即拜。
伽藍殿。
拈香，云：「一紙不曾饒，全憑驗作手。親受靈山囑，提持豁諸有。觸音法法盡包羅，萬古叢林好善護。」
祖師殿。
舉香，云：「燒穿鼻孔，摵斷莖眉，殃及兒孫，一番話墮。燈燈無盡響孤峰，海底飛塵漫別弄。」
方丈。
「握肘後靈符，剪狐狼狂見。挽[A1]已墜之風，擊寒爐發焰。正令當行，未歸早驗。」遂據座，云：「道合君臣猶未貴，深登堂奧始容參。」
是日，眾請上堂。
師指法座，云：「觸破人天正眼，擊開無孔鐵錘，迥露當央，萬機點首。」卓拄杖，云：「且看山僧話墮去也。」遂陞座，拈香祝
聖畢，次拈香云：「此一瓣香，惡惡辣辣，孤峭難親，啐啄不呼玄要，針芥頓絕暗明，捉敗紫霞峰頂，頓然觸發毒聲，秪得今日對眾拈出，爇向爐中，供養傳菩提達磨正宗第四十三世天台山
護國堂上嘯雲大和尚，用酬法乳之恩。」[A2]斂衣就座。參頭白槌，云：「法筵龍象眾，當觀第一義。」師云：「玉人夢破一聲雞，越起崑崙舞袖歸，倒溯曹源流足下，不萌枝上吼如雷。」豎拂，召眾，云：「見麼？眼看終未是。」擊拂，云：「聞麼？耳聽豈能知？然在動用中，動用收不得；然非聲色裏，聲色常迥特。直須坐斷兩頭，不存玄解，始堪證據。是以古鏡臺前貴乎展足，白雲巖下妙在抽機，不遠、不近，總在當人體露堂堂，勿須向外尋詩。要知大得一以清，地得一以寧，王侯得一以天下貞，百姓得一以安生。山僧得此，便乃喝石走風雲，號令無佛處，展足通玄，隨行無礙。敢問諸人：還相委悉麼？」以手拍案，云：「霜花夜吐鏡湖徹，杲日高懸古殿鳴。」僧問：「若見若聞即不問，鐘鼓交參，人天畢集，還是羅漢重輝？還是洞山復睹？」師云：「無鬚鎖子兩頭搖。」進云：「剡水興雲，姑蘇普潤，不知法爾如然？不知因緣時至？」師云：「隨處作主，遇緣即宗。」進云：「恁麼則金毛抖擻孤峰外，漏盡嚬呻不二門。」師云：「退後看取。」僧作禮，云：「縱橫妙轉無私化，恰恰行從鳥道歸。」師云：「沒孔笛中好善吹。」僧歸眾。僧問：「未離於越，[A3]已降姑蘇。姑蘇於越即不問，如何是羅漢境？」師云：「白雲斷處家山深。」進云：「如何是羅漢體？」師云：「古道紅塵絕伴侶。」進云：「如何是羅漢用？」師云：「摩醯亞目驚回首。」進云：「體用[A4]已蒙師指示，即今古殿重輝，森羅慶讚，人天普賴一句，請師直示。」師云：「凡有血氣，莫不尊親。」僧作禮，云：「南嶽峰高擎正眼，鏡湖波底奮泥牛。」師云：「透過絕商量。」參頭結槌，云：「諦觀法王法，法王法如是。」師下座。(謝辭不錄)
本鎮薛耀雲居士同庵主如鑑等設供，請上堂。師豎拂，云：「旨不墮玄黃，意別迥象外，坐斷有無關，事事超無礙。達磨大師來此土，直指人人本有風光，教外別傳不立文字，奈何盡大地欲覓一個不受惑人了不可得。惜乎以正作邪、以邪為正，金鋀不辨，大似認賊為子，錯過要關。」舉：「世尊昔日因外道問：『不問有言，不問無言。』世尊良久，外道讚嘆云：『世尊大慈，開我迷雲，令我得入。』乃作禮而去。阿難白佛：『外道得何道理便乃讚嘆？』世尊云：『如世良馬，見鞭影而行。』」師乃云：「這個外道雖明『不惑』二字，但恐錯認定盤星。世尊指處，也是泥裏洗土塊。」豎拂，云：「喚作鞭得麼？秪恐不是玉，是玉也大奇。果是個大力量漢，握起金剛王寶劍，勦絕窠臼，不立崖岸，生佛盡除，具個般手眼，則千聖不能羅籠、萬魔不能潛覷，乃至驗正削邪，洞然作則，誠謂罷業忘功。故云：『護生須是殺，殺盡始安居。』大眾！秪如安居處還作麼相見？山僧更為下個註腳：孤峰雲底休落塹，回途未是本來面。石馬嘶歸不應山，拶出金烏飛夜半。」卓拄杖，云：「吽。」便下座。
臘八日，華山周居士率眾信請上堂。師云：「朔風惡發吹徹骨，漏泄諸人識不識？三九廿七意何如？門前啞子吹嗶嚦。恰恰是，依稀雲樹月巢冷；恰恰非，白雲巖下轉多岐。相逢盡力吐不出，露柱當先豁一機。急薦取，莫羈縻，當陽突出人天眼，正令橫施奪化微。」豎拂，召眾，云：「此是釋迦老子計窮力盡，捏目生花，夜睹明星，道個奇哉。不意拈花時撞出迦葉老頭陀破顏微笑，看他父子一門承虛接響。山僧今日既據此位別行條令，總不坐他家床榻。」驀擲拂，云：「咄！不得道著、不得動著，向此中通得一線，始可安邦定國，撒手翻機。然華山居士為乞拈提個事，但山僧口門窄狹，不能為眾添一元字腳。惜今法久弊生，雷同上下，誠信者更難，弄影者遍地，是以古德勉於後世，先為道破，云：『堪惜今時學道流，千千萬萬認門頭，卻似入京朝帝闕，祗到潼關即便休。』冷地較量，大可悲痛。總之，我眼本正，因師故邪。今日拈撥處貴乎志勤眼察，頭頭切莫放過。」復舉：「雲巖晟禪師因僧參，巖問：『甚處來？』僧云：『石上語話來。』巖云：『石還點頭也未？』僧無語，巖自代云：『未語話時點首也。』」師乃云：「羅漢這裏即不然，若代此僧下語，便云：『點即不堪。』非惟為此僧掃除異解，雲巖亦乃首尾俱應。眾兄弟！此是為古人出格提持處，還能揀點得出麼？」良久，云：「苔封古殿忘王化，白髮童兒舞袖歸。」僧問：「世尊未離兜率，[A5]已降王宮，還是他法身邊事？報身邊事？」師云：「兩頭俱不涉。」進云：「未出母胎，度人[A6]已畢，為甚又睹明星得悟？」師云：「雪上更加霜。」僧作禮，云：「恁麼則萬古碧潭空界月，再三撈摝始應知。」師云：「太勞生。」即下座。
開戒日，平望皎然庵主并眾信請上堂。師云：「石虎吼孤峰，泥牛吞皓月，踏破劫前機，紅爐飛片雪。」豎拂，云：「此是佛祖說不盡處、眾生意不到處，山僧今日和盤托出，普請大家受用。」喝一喝，云：「此即主、即賓，全體、全用，無作、無止，非犯、非持，不即、不離，無偏、無正，不在戒、定、慧裏安生，豈宜功勳位中明旨？隨處施威，頭頭顯露，現前大眾還受用得來麼？如或未然，且看衣缽下事。不煩久立。珍重！」僧問：「第一義即不問，弘開大戒和盤托出，畢竟明甚麼邊事？」師云：「前三三，後三三。」進云：「信手橫拈無孔笛，請師吹出太平歌。」師云：「你眼裏還聞麼？」進云：「灼然韻出青霄外，石女階前側耳聽。」師云：「我不會。」禪僧歸眾，師下座。
黎鎮、薛耀雲、陸晨仲、徐繼橋居士等設供，請上堂。師卓拄杖，云：「山僧無力苦支撐，為要諸人驀直行，帶水拖泥渾不顧，畫蛇添足可憐生。擬不是，滯即沉，拈來獨露堂堂事，那個男兒不自真？既汝自真，何故不會？汝等還信得及麼？若信得及，任他八風五慾、黑浪滔天，毫忽不能鼓動，能向個中得大自在，始名上士。故曰：『信為道源功德[A7]母，長養一切諸善根。』既[A8]已如是，更逼山僧個甚麼？」即倚杖，云：「把手勸君行不得，惟人自肯那方親。」僧問：「拖泥帶水即不問，諸佛未出世，達磨不西來。」舉坐具，云：「先有這個消息。還有未了一著，請師拈出。」師云：「汝腳跟點地也未？」進云：「此是[A9]已了事，還有末後句也無？」師云：「今日不能為汝說。」進云：「向上宗乘莫便是否？」師云：「不遇知音不與談。」進云：「香煙觸破太虛空，驚得狸奴跌碎額。」師云：「三十棒自領去。」下座。
四月八日，大鑑宋居士請上堂(是日師兼辭眾)。師拈拂，云：「無縫罅裏吐出機輪，沒孔笛中吹開正眼。釋迦老子大好不諳機宜，纔出母胎便乃截長補短。雲門大師固具通天作略，也是賊過後張弓。若是羅漢門下，別有一番判斷。當時若撞世尊初生時，道個『天上天下，惟我獨尊』，山僧在傍急為掩耳，但云：『好事不如無。』非惟世尊倒捲旗鎗，亦令大地眾生亡鋒結舌，豈不直截？茲因大鑑居士一見山僧信知個事，即離家叩道，今同石屏庵主再四懇乞山僧應個時節，仔細較量也是一得一失。」乃召大鑑，云：「汝若識得時節因緣，則知無星秤子橫拈豎舞，將剎塵國土捏聚一團，擊不碎、跌不破處受用得來，始名有血氣漢，不必與山僧結聚一上。」師驀拈拄杖，召眾，云：「拄杖子近日不受逆順，意欲向深巖活埋，孤迥迥地，以至情與無情悉為拱束。不見道：『法無定所，用豈有方？未有常行而不住，未有常住而不行。』何故聻？」顧視左右，云：「座中不遇同途客，君入瀟湘我往秦。」僧問：「昔日世尊未出母胎，度人[A10]已畢，為甚又末後拈花，累及兒孫？」師云：「世尊無此事，莫謗世尊好。」進云：「土曠人稀，莫不是相逢者少麼？」師云：「親言出親口。」進云：「有一人扯破袈裟，打碎缽盂，還有罪過也無？」師云：「擬向何處下手？」僧云：「秪恐觸忤和尚。」師喝云：「照顧頂門著。」僧云：「薰風覿面吹入骨，拽起泥牛鼻孔穿。」師云：「此去逢人，不得錯舉。」下座。
師過洞庭三峰庵，雪鴻關主、監院心月率眾信請上堂。師云：「縹渺峰頭鬥額，莫釐山頂傳聲，惹得太湖瞠眼，滔滔浪底揚塵。有時拈大千於足下，不知寬闊；有時納須彌於眉睫，那有重輕？逢場作戲，干木隨身。」驀豎拂，召眾，云：「會麼？於中會得，饒伊曹山四借、雲門三句、臨濟一喝，這些腐爛葛藤一串穿來，拋向太湖浪裏。如若不能定奪，且向父母未生[A11]已前威音那畔更那畔處聿轉面皮討個分曉，則冷覷山僧總作笑具。還委悉麼？玉殿不傳丹鳳詔，鐵鞭空擊五更寒。」雪鴻關主問：「請問和尚：如何是雲門三句？」師云：「六機不著便，莫向語中看。」進云：「如何是函蓋乾坤句？」師云：「藕絲牽斷崑崙足，石女擎歸不夜天。」進云：「如何是截斷眾流句？」師云：「海雲吹破扶桑外，驚落機先大好山。」進云：「如何是隨波逐浪句？」師云：「落霞與孤鶩齊飛，秋水共長天一色。」進云：「秋風凜凜，樹凋葉落，脫體一句事如何？」師云：「八角磨盤空裏轉。」進云：「撞倒銀山鐵壁，正恁麼時，如何相見？」師喝云：「漁父莫棲巢。」進云：「恁麼則雲門面目儼然，關中禮拜去也。」師云：「打破關來向汝道。」
師誕日，黎里德勝善士設供，率眾請上堂([A12]己丑季冬三日)。師豎拂，云：「冰雪削寒威，大地俱沉跡。梅萼未曾舒，靈枝笑不歇。等閒是事示時人，頗奈時人渾不識。未生前，應蚤徹，悟得個中本無別，泥牛夜半趁紅輪，露柱燈籠眼赫赫。山僧未離母胎亦如是，既離母胎亦如是，今日為四眾說法亦如是，乃至盡未來際不可說不可說亦如是，以及過去無量劫不可說不可說亦如是。既以如是，何故諸人重增枝蔓？秪為沉生滅，乃被境緣轉。山僧不惜莖眉，與現前大眾唱個菩薩蠻去也。且道：未生前是甚麼意？」以拂畫[中-口+○]相，云：「若也會得，石女橫吹沒孔笛，木人鼓掌在庭前。[A13]已生前是甚麼意？」以拂畫[十十○]相，云：「個中會得，毫頭湧出無盡藏，窮子歸途不識貧。即今大地眾生，情與無情，盡向[十○]裏得大自在，渾然踹碎虛空骨，跛鱉盲龜著耳聽。汝等還看個甚麼？」乃呈拄杖，云：「我見燈明佛，本光瑞如此。」史瑞雲居士問云：「正不坐正，明星當午現；偏不坐偏，夜半日輪紅。不屬偏正底人來，和尚如何接待？」師云：「泥龍奮發千峰外，劈破崑崙雲夢低。」士一喝，師便打。士禮拜，云：「季冬嚴寒，和尚尊重。」師云：「汝眉毛今日墮地也。」姚振綱居士問云：「請問和尚：如何是靈雲見桃花的意？」師云：「莫被他觸卻眼。」進云：「如何是溈山護持的意？」師云：「泥牛擎折角。」進云：「玄沙未徹意旨又作麼生？」師云：「平白更添冤。」進云：「若恁麼，溈山安邦定國，玄沙破宅亡家。去此二途，請師直指。」師云：「鳳啣丹詔傳來遠，莫向長安國裏居。」士云：「學人禮拜去也。」師云：「看取問頭。」下座。
黃溪姚振綱、史雲山居士同眾信設供，請上堂。師云：「鐘鼓交參，人天畢集，新年頭佛法作麼商量？」豎拂，云：「會麼？三界惟心，萬法惟識，剎竿頭上風車子，三個猢猻夜簸錢。至道無難，惟嫌揀擇，夜半石人無影象，縱橫誰辨往來源？但莫憎愛，洞然明白，井底蝦蟆吞卻月，三更不惜夜明簾。今日山僧為諸仁者斬斷繩頭，汝等會得，則世、出世間如大鵬金翅鳥，劈海吞龍，毫無隔礙，乃至山河大地、僧俗男女、貧富貴賤，總在汝等自心發現。蓋因爾等循業昧[A14]己，障蔽本有光明，故爾先聖曲垂方便，普攝群機，流出一花五葉，分宗設教，建立綱旨，以至洞山五位、臨濟三玄、法眼六義、雲門顧鑒、溈仰圓相，拈來一槌擊得碎，非惟慶快平生，亦且不負一隊老古錐為人徹困。若甘自暴自棄，秪恐有鬼神兮減君福、有時節兮促君壽，也須打算果是千里龍駒，便乃奮身霄漢之外，坐斷報化門頭，則能事事無礙。且如不假脩證一句作麼指陳？」搖拂，云：「萬物靜觀皆自得，四時佳興與人同。」西堂問：「新年頭佛法，百草頭邊俱漏泄。提持舊公案，老梅枝上露真機。不涉新舊一句，請師別道。」師云：「兩個黃鸝鳴翠柳，一行白鷺上青天。」進云：「當陽吹出無生曲，大地咸歸掌握中。向個裏得通消息麼？」師曰：「石虎吼春風。」堂復挺身進前，問云：「寰中不令無為化，四海熙雍樂太平。如何是君？」師云：「玉簾深貯機輪外，萬象渾忘化育深。」進云：「五鳳樓前三舞蹈，金鐘靜聽曉雞鳴。如何是臣？」師云：「和同萬籟音無令，奉重咸知劫外聲。」進云：「九重殿內頒天詔，俯下群機展玉容。如何是君視臣？」師云：「苔封玉質延三五，寶篆高臨下碧墀。」進云：「嚴持妙挾尊方敕，仰輔東王號令嚴。如何是臣奉君？」師云：「頭頭不逆通玄手，滿擊金鞭漏永長。」進云：「皇風永扇清平界，野老謳歌力不知。如何是君臣道合？」師云：「沉沉深鎖含元殿，無影枝頭爛熳春。」進云：「五位君臣蒙師指，金針玉線事如何？」師云：「木人倒舞鞦韆急，九曲珠垂午夜天。」堂禮拜，云：「五葉叢中開法韻，不萌枝上湧真宗。」師云：「無文印子拋空裂，祖脈源頭頂上看。」堂歸位。僧問：「鐘鼓交參，人天畢集，新年佛法是如何？」師云：「一湖野水綠，兩岸矗山青。」僧一喝，師云：「喝後如何？」進云：「肩挑日月，眼蓋乾坤。」師云：「汝腳跟下事作麼生？」僧舉坐具，云：「釋迦老子來也。」師云：「退身三步，腦後看是甚麼？」僧便作禮，師打云：「頂門具眼始許汝答話。」下座。
平望金、姚、王諸善士設供，請上堂。師云：「日色融和景倍妍，春光爛熳鳥翩翩，枝頭報道君休去，頗奈時人耳不便。道不難，秪要當人自肯擔，若把萬緣俱放下，浮生塵夢一齊翻。道不易，莫把光陰當兒戲，此生一著不知源，萬劫千生更難遇。」舉如意，云：「汝等現前，若僧、若俗，若男、若女，若大、若小，皆具此一著，眼能見、耳能聞、鼻能嗅香、足能運奔，但汝等一口氣不來時，則又業識茫茫，無本可據，總是汝被業因蔽[A15]己，愛欲縛身，業鬼借宅，昧卻伊本地風光。不見：雲門大師云：『乾坤之內、宇宙之間，中有一寶秘在形山，然不住動用聲色裏，畢竟在何處顯現？』」擊如意，云：「欲識上大人，須明丘乙[A16]己，若悟佳作仁，便乃可知禮。山僧今日借泥團瓦礫大作佛事去也，具眼者試出看。」按拄杖，云：「禹門浪暖貴擎頭，沖霄切莫遭點額。」僧問：「夜半空中擊毒鼓，嚇得須彌顛倒舞。天王惡發趁崑崙，喝出扶桑一輪古。正與麼時，和尚如何舉唱？」師云：「不合向汝道。」進云：「一音清汛生潮舌，萬籟傾聞正眼開。如何是正眼？」師云：「石女天明斜戴帽。」進云：「恁麼則無舌堪能語，談玄不假音。」師云：「滿座未聞聲。」僧作禮，云：「謝師答話。」適二居士出禮拜，依位立，師云：「好個消息，秪恐不識。」卓拄杖，下座。
相，云：「咦！無漏國中不住足，一毫端上展全機。」僧問云：「藏身處沒蹤跡，沒蹤跡處莫藏身。且道：今日受薦佛子向甚麼處安身立命？」師云：「無毛鷂子過新羅。」進云：「突出虛空眼，靈光射碧溪。還假接引否？」師云：「此猶是階下漢，試別轉一路看。」僧即進前云：「恁麼則撲盡三千及大千。」師云：「費力不少。」僧歸位。振綱居士問云：「適纔和尚道無價寶珠，請為指出看。」師豎拂云：「不值半文錢，拈來觸鼻孔。」進云：「恁麼則學人放光動地去也。」師云：「你向何處放光？」士作禮云：「只有天在上，更無山與齊。」師打云：「猶是假雞鳴。」即下座。薛德勝善人同嗣耀雲設供，請上堂。師云：「直心真實，菩提道場，現成個事，不假思量。要會便會，不須搜索；若還不會，自[A17]己多錯。是以，目前萬法、明暗色空，乃至山河大地、風動雲起、春生夏長、時節遷移，總向汝諸人六根門頭覿體敷揚。但汝自迷本心，倒生錯亂。自悟本心，何事不辨？所以，智人斷心、愚人斷境。若能悟心，萬象一體；若也斷境，狂妄競生。只要汝自肯息心，故乃三界大師不吝慈悲，頭頭說法。若以比丘身得度者，即現比丘身而為說法；若以宰官身得度者，即現宰官身而為說法；若以婆羅門、婦女身得度者，即皆現之而為說法。汝等今日也恁麼、明日也恁麼，恐他日諸緣報謝則措手不及，自甘撞入昏醉之鄉。果能將無始業緣一劍截斷，信知山僧時時上堂、刻刻說法，何更有僧、俗二門，法、非法也？」豎拂，云：「觸開無盡藏，拈出大家看。」時維那出，問云：「請問和尚：一人發真歸源，十方世界悉皆消殞。和尚向何處度生？」師打，云：「向這裏度生。」進云：「如此則度生[A18]已畢。」師連打，云：「汝還知落在甚處？」那禮拜起，呈具。師云：「亂做作麼？」師復云：「今蓋因德勝善人深究此道，為求透生死一著，特同嗣耀雲乞報薦先親。」乃召云：「汝若向一念不生[A19]已前認得面目，只汝多生父母頓超劫外，世、出世間孝道普為圓成。不煩久立。」下座。
德普善人設供薦親，請上堂。師云：「句超象外，韻別宮商，高山流水尚乃罕遇知音，撥動獅絃，群機安不塞耳？是以智者超方，愚人錯亂。從上先德闡揚個事，離語言、絕意識，要汝等外息諸緣。外息諸緣則內心無喘，心如墻壁方可入道。」即拈起拂，云：「會麼？會則途中受用；不會則眼底生塵，急宜照顧。驚看時光如箭急，虛生浪死一場悲。爾等過患不在別人誤汝，秪為汝刻刻在六根門頭播弄業識，口說魔話、心行魔事，秪知檢點他人好惡長短，不識自[A20]己本命元辰，將來眼光一散，向鐵圍山裏扯拽不開，噬臍何及？且道：這裏還堪救麼？」乃振威一喝，云：「眾兄弟！這一喝不具殺、不具活，亦非主、亦非賓，解交得來則事事皆圓，冰河吐焰，鬨然產出靈苗，終不抱贓叫屈，誠云從佛口生、從法化生，即能變生作熟、點鐵成金。豈不慶幸？以至今辰德普善人報本一著，總教不隔毫釐，坐斷塵剎去也。還證得麼？」卓拄杖，云：「杖頭有眼明如日，要識真金火裏看。」便下座。
黃家溪史雲山居士同嗣君調、君燦薦親，請上堂。師云：「父母所生眼，悉見三千界，鋒前驗取，頓超調御，生佛不立，坐斷十方。」拈拄杖，云：「大眾！莫被他塞卻眼根，須是別行條令。靈槎不遇乘風便，焉得漁翁撞玉關？拄杖子今日具莫大威神，將剎塵國土諸佛一時逼勒出廣長舌相，演不思議法，令恒河沙眾生咸知本有，證不思議境。雲山居士同嗣公君調、君燦為報先嚴，不意中拾得一個信種供養山僧并現前大眾，山僧亦不敢囊藏，點出古佛心，直教個個具足，得大自在。然汝敬村史君并外父韋公等，盡向山僧拄杖子頭上放光動地，拍手呵呵，露柱共為證明，山河大地悉霑利樂。秪如酬恩普度一句作麼生道？咦！水晶簾裏垂甘露，明月堂前燦帝珠。」孤闍黎問：「黃葉無風自落，凍雲不雨常陰，時節饒他遷變，一真迥突諸緣。如何是一真迥突底句？」師云：「觸破毫頭。」進云：「今辰文鉉居士請和尚說法薦親，未審還來受薦麼？」師云：「一著機先，不容合伴。」孤作禮云：「石虎啣風吼，泥牛帶月鳴。」師云：「闍黎別道看。」進云：「一堂風冷淡，千古意分明。珍重。」歸位，師笑曰：「好個無尾大蟲。」僧問：「昔日普賢大願，請佛住世廣修供養。目今史居士請和尚說法，是同？是別？」師云：「另有同別，更道將來。」進云：「即今普賢在何處示現？」師便棒。僧一喝，師又打，云：「再一喝看。」僧作禮云：「遠在天邊，近在目前。」師云：「閒言語。」僧問：「來如石火，去如電光。不去不來，意旨如何？」師震聲一喝。進云：「棒頭指出無生界，一輪紅日恁東西。」師云：「汝知落處麼？」進云：「萬古碧潭雲影盡，今朝重振舊家風。」師云：「只恐不是同流。」僧歸位，師下座。
徽州陳聖先居士酬恩修懺，請上堂。
師豎拂，云：「個事須遇過量人始得，奮獅子全威，驚群哮吼，若神鋒出匣，立斬妖邪，聖凡路絕，知見情亡，似法藥離瓶，救膏[A21]肓於當下，驅耕奪食，變生作熟，將大地群生、蜎飛蝡動，從頂至足針拶一上，覿面回光，咸知本有。復向蟭螟眼裏建大法幢，與千佛萬佛握手交參，出廣長舌，演大法義，窮劫至劫，終莫能盡。忽有個漢道：『這長老恁般話會，即今山是山、水是水，僧是僧、俗是俗，同途異轍，爭奈目前何？』山僧衹得低頭合掌，云：『我不敢輕於汝等，汝等皆當作佛。』即今聖先陳君久懷道味，但於塵緣汩沒，特入喻指，歸依山僧之門，法名德省，復大作佛事，懇逼山僧說幾句無生話，欲酬天地覆載，父母劬勞，莫大深恩，併懺諸業。若欲酬報，須顧名思義。『省』之一字，從上聖賢無不從此中透出。若欲懺罪，且道：罪性畢竟在甚麼處？」舉：「三祖燦大師以處士身來謁二祖，言：『弟子身纏風恙，乞師懺罪。』祖云：『將罪來，與汝懺。』燦師良久，進云：『覓罪了不可得。』祖云：『與汝懺罪竟，宜依佛、法、僧住。』後即印可。」師云：「此是千古懺罪的樣子，汝能徹其源，即古、即今，同一三昧、同一受用，何等現成？不會，聽取一偈：翻身踏碎須彌盧，側手直掬香水海，驀然坐斷一毫頭，剎剎塵塵事無礙。」下座。
秀水文學蛟門李居士，為室人于氏德璿，請對靈小參。
「三生石上，扣角精魂未招。鶖子臨機，月上女身孰轉？一靈皮袋，髑髏未識眼初明；皮袋一靈，功盡還歸于祖父。于氏德璿淑人，幼長深閨，能執婦道，以班曹作師傅、以梁孟振家聲，又知世數無常，預歸三寶，至期順時化去，若出籠銀鶴直沖霄漢，絕不羈縻，可謂女中之人傑也。大眾！彼既能如是，又何必山僧重為指點？」以如意一擊，云：「精金若不重經礦，真偽誰能識得渠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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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經文資訊】嘉興大藏經（新文豐版） 第 33 冊 No. B286 攖寧靜禪師語錄
【版本記錄】發行日期：2024-11，最後更新：2024-11-0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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