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 JB248 達變權禪師語錄
- 卷/篇章 一
靈峰達變禪師語錄敘
大道雖曰現成，然非苦心精研者莫克證入；至理繇來平坦，然非鐵骨負荷者未易傳持。是以少室安心，必待立雪斷臂之子；而黃梅大眾，惟腰石負舂者入室稟受，為六傳冢嫡。後世以輕慢心妄窺籓籬，幾何不抉滅門戶，使吾宗掃地哉？先德知其然，驗以牢固重關、示以嶮崖千仞、投以大火聚、攝以銕壁銀山，受此任者不啻千二百斤擔子。又如挂鎧出門與萬人敵，凡以平坦成現之道，不如是不足以盡其閫奧而窮其首尾。當吾世而得一勤苦進道、慎重法命之人，是真叢林之僧寶、法社之金城也。吾于靈峰達變禪師深有感焉。師少侍先天童，椎拂即稱英衲，後乃得法于山翁老人，老人常稱學眾中參究精銳無逾師者。于師承邊溫研積稔，昕夕摩厲，或拈頌機緣，一言未契，至忘寢食，必求得當而後[A1]已。同學扣擊，寸長不遺，參徒請益，雖祁寒溽暑不倦也。盍其嚴毅服物，類秀鐵面；脫落形骸，類廣無心；草衣菲食，清苦鍊行，類象骨頭陀；典司眾務，罔懈參承，類石霜監寺。故即其升堂、提唱，悉皆嶄截提持，雄深峭拔，垂手為人處不失作家體裁。佛祖血脈，及盡玄微；衲子爪牙，通身透露。洵傑出英靈，純鋼鑄就者耶！是以老人當師入室，而有門人益親之喜；及師順世，而盡然傷懷，謂天喪予。今復收拾遺錄，為師點出末後光明，豈惟師一生苦心賴以不墜？殆亦憫斯道之荒落，示後流之標榜。老人鼓舞來學之意，極深厚矣。嗟乎！報緣影事，修短一期，雖法鼓晨裂，流星夜隕，而衲僧門下，一言半句，胸襟流出，匝地普天。是錄既行世，必有環中契旨，言外知歸者，師其不亡矣夫！
同門法弟鹿城冰菴張立廉拜題
達變權禪師語錄卷第一
住明州慈谿縣五磊山靈峰禪寺語錄
佛殿。「釋迦是長兄，彌勒是同學，互換主賓，遞相酬醋。今朝正令既當行。」展坐具，云：「請看當陽者一著。」
伽藍。「伽藍真宰，護世、出世；輔弼叢林，辨魔、揀異。相與建法幢，莫負靈山記。」
祖堂。「拈華一脈，直至如今，如水入水、似金博金。祖祖相承無別事，三玄戈甲振叢林。」
據室。「據此室，行此令，秉吹毛劍，握大圓鏡，斬釘截銕不容情，從教魔佛聖凡來乞命。為甚如此？祇貴印印無差，機機圓證。」
四眾請就本寺開堂。拈疏。「言言見諦，句句超宗，珠回玉轉，行布圓融。文彩未彰前薦得，密移一步看飛龍。」提法衣。「多子塔前親付授，黃梅室內為傳持，自從盧老收歸後，須信人人總有之。彩霞簇，錦縫奇，一肩荷負更繇誰？千古萬古作標格，猶待當來彌勒披。」
法座。「此座從來高廣，佛祖次第出興，箇箇揚塵播土，攪得海沸波騰，今日千差坐斷，從教八面風清。」
拈香。「此一瓣香，諸佛不知，鬼神莫測，非陰陽之所生，豈鋒刀之能剋？熱向爐中，端為供養正覺世間主、有情世間主、器世間主，伏願玅德尊寰宇，高明朗太虛，金輪統御四天下，兵氣銷為日月光，但見皇風成一片，不知何處有封疆？」次拈云：「此一瓣香，根盤空劫，葉覆穹蒼，亙今亙古，為瑞為祥，奉為文經武緯，貴胤功勛，伏願靈機弘聖道，真智利群生，旁分帝化為傳持，玅印手持三界靜。」復拈云：「此一瓣香，廿年參請，辛勤曉夜，孜孜切切，初於天童得名，後於靈峰得地，累次親遭毒手，幾翻絕後再穌，直得骨露皮穿，不敢囊藏被蓋，端為供養即此堂上山翁大和尚，用酬法乳之恩。」遂斂衣敷坐。維那白椎，云：「法筵龍象眾，當觀第一義。」師云：「驀然一擊如雷吼，驚得虛空開笑口，萬象森羅齊點首，明明歷歷太分剖。還有知音者麼？不妨共相證明。」僧問：「歸根得旨即不問，斬新條令事如何？」師云：「萬人遐仰處，紅日正當空。」進云：「恁麼則龍得水時添意氣，虎逢山色長威獰。」師云：「玅舞應須誇遍拍，三臺須是大家催。」僧便喝，師云：「且放過一著。」僧復喝兩喝，師云：「三喝、四喝後又作麼生？」僧遂歸眾。問：「昔日寶壽開堂，三聖推出一僧，壽便打，意旨如何？」師云：「正令當行。」進云：「既然如是，因甚三聖又道：『瞎卻鎮州一城人眼去在？』」師云：「疑殺天下人。」進云：「今日新靈峰陞座，也不用棒、也不瞎卻人眼，畢竟將何為人？」師云：「一句迥開三要印，爍迦眼出透金塵。」進云：「人平不語，水平不流。」師云：「賴得闍黎領話。」僧便喝，師便打，乃云：「十方同聚會，明明古佛家風；遍界絕遮攔，處處祖師巴鼻。樓閣雲中僧世界，栴檀海岸老叢林，金風起而枯木龍吟，霜葉凋而寒嵒華散。林間鳥語共唱無生，嶺上猿聲深譚般若，落落風清三佛地，溶溶月朗四明州。直得人人頂門上輝大寶光，各各腳跟下縱橫十字，果是超方作者，豁開正眼圓明，便乃透過百匝千重，不妨任意橫三豎四。如是，則念念靈山出世，步步兜率下生，分別現曼殊之心，運用動普賢之行，頭頭引歸寶所，味味盡是醍醐，然後以金剛劍剪除異見稠林，斷貫索穿盡衲僧鼻孔，梯航三有，津濟四生，堪報不報之恩，共助無為之化。正當恁麼時，流通正脈、扶豎綱宗一句又作麼生道？寶藏撥開於此日，千燈五葉轉光新。」復舉：「興化和尚云：『三聖道：「逢人即不出，出則便為人。」興化則不然，逢人即出，出則不為人。』雪嵒欽云：『二大老所謂一條拄杖兩人舁，被天寧拗作兩橛了也。』以拄杖倚左邊，云：『且聽各自平分。』」師云：「欽祖幸然拗折，今日不肖兒孫未免更將鸞膠為伊續起，逢人即出、逢人不出，兩彩一賽，如箭中的。金鳳銜華下彩樓，眼裏瞳人吹觱栗，三臺須是大家催，無限清風生八極。」白椎，云：「諦觀法王法，法王法如是。」卓拄杖一下，下座。
勉參。「靈峰寺裏開爐，炭墼家常儘有，更賴現前兄弟，竭力同心出手。輕輕撥動火柴頭，烈燄亙天射牛斗，冷灰豆爆忽雷轟，叢林盡作師子吼。斷送生蛇化活龍，差排古佛離窠臼，無賓主句火爐頭，笑他趙老揚家醜。後來雪嵒欽又云：『不冷不熱爐鞴，半真半假金鋀，鑄作缾盤釵釧，卻成品字柴頭。』且道：與趙州無賓主話相去多少？若向者裏緇素得出，二大老性命在諸仁手裏；若緇素不出，諸仁性命卻在山僧手裏。」卓拄杖，云：「還委悉麼？莫向白雲深處坐，好看千嶂起風雷。」
開爐，上堂。「烹佛烹祖大爐鞴，量等虛空包法界；煆凡煆聖惡鉗錘，千手大悲亦皺眉。鈍銕頑銅銷爍盡，精金美玉轉新奇，烈燄不容蚊蚋泊，何妨就裏走神龜？把住則乾坤陡黑，放行則電卷風馳，頂門煆出金剛眼，炟赫光明徹四維。所以道：般若如大火聚、般若如清涼池，熾然大用，寂爾無為，洞然明白，何假思惟？縱橫自在，得大總持。山僧如斯告報，祇貴直下知歸，直饒與麼會得，更須知有向上全提。且道：如何是全提底意旨？」豎起拂子，云：「無邊虛空包不住，直透威音那畔前。」復舉：「死心和尚挾起火示僧，云：『喚作火則燒殺你，不喚作火則凍殺你。』今日試問諸仁：向者裏作麼生回避？如回避不得，不妨與諸仁通箇消息。」遂頌云：「燒殺凍殺，卒難回避，擬議纔生，腦門著地。勸人除卻是非難，點銕化成金即易，一踏鴻門兩扇開，七通八達恣遊戲，謾說明州布袋憨，騰騰任運了無寄。」
旨、超二上座募藏經入山，上堂，兼謝檀越齋。「量等大千經卷，誰知在一微塵？無量國中，難聞名字；河沙劫內，罕遇傳持。幸有明眼衲僧，等閒剖出大藏、小藏、無盡藏；兼之大心居士，任運助轉食輪、法輪、如意輪。不勞白馬西來，關山遠涉，祇以慈航東渡，穩載而歸。安置毘盧樓閣之內，展開明窗淨几之前。目睹而心心契合，指掌而念念圓明。一句入神，功超曠劫。在昔常啼東請、善財南詢，至於剝皮刺血為紙墨、為求半偈捨全身，是皆為法輕生，知恩報德。然則順佛理而報佛恩，無先弘法；闡佛日而開佛眼，祇貴明心。直得頭頭顯露，處處全彰，所以諸佛體之號三菩提、菩薩修之稱六度行、海慧變之為水、龍女獻之為珠、天女散之為無著華、善友求之為如意寶、緣覺悟之為十二緣起、聲聞證之為四諦人空，且道：在衲僧分上又作麼生？嶽高頓落千峰勢，海闊全消萬派聲。」復舉：「僧問東山演祖云：『一代時教是箇切腳，且道：切那箇字？』祖云：『缽囉孃。』『學人祗問一字，如何卻畣許多？』祖云：『七字八字。』」師云：「大小演祖與麼畣話，畢竟正文未曾道著。敢問現前兄弟，且道：如何是正文？」良久，云：「孔門弟子無人識，碧眼胡僧笑點頭。」復頌云：「一代時教是箇切腳，畢竟正文無人道著。當的帝都丁，必彬斑豹剝。圓通無礙底，七縱八橫；局守一隅底，無繩自縛。義隨文而文隨義，歷歷明明；珠走盤而盤走珠，灑灑落落。」卓拄杖，云：「分明舉似作家，切忌胡穿亂鑿，就中演出玅伽陀，定慧圓明無住著。」
至節，小參。「滴水滴凍，止濼困魚難轉動；成塊成團，水晶宮裏玉龍蟠。十分緊俏風頭硬，一片冰湖徹骨寒；無影樹頭霜色白，不萌枝上雪華攢。翻憶少林冷坐，分明特地無端；賺得神光斷臂，覓心無處心安。於斯薦得，一了百當；於斯不薦，千難萬難。亟須勇猛精進，朝夕廢寢忘餐，拶到水窮山盡處，虛空粉碎髑髏乾，大似陽回大地，春滿林巒，和風浩蕩乾坤闊，佛日高縣法界寬。」復舉：「僧問洞山：『寒暑到來如何迴避？』山云：『何不向無寒暑處迴避？』僧云：『如何是無寒暑處？』山云：『寒時寒殺闍黎，熱時熱殺闍黎。』」師云：「洞山古佛雖則善赴來機，猶欠悟在。何故？不應話作兩橛。若人檢點得出，許你具一隻眼。其或未然，不免頌出：寒時寒殺、熱時熱殺，靈利衲僧，如何超拔？腳跟線斷得自繇，鼻端泥盡君休刮。黃閣簾垂家信通，紫羅帳合珍珠撒。陰陽寒暑不相干，千古萬古阿[A2]剌剌。」
上堂。「日南長至，宮中添一線；及時應節，律管動飛灰。陰消陽長，暖氣潛回，岸容待臘將舒柳，山意衝寒欲放梅。慈明揭榜僧堂，雕鐫諸子；洞山掇退果桌，鈍置英才。倚天長劍眉間挂，兔角龜毛眼裏栽，是處全提大用，頭頭豎抹橫該。一聞千悟底，如龍得水；根塵未脫底，似鴨聞雷。須透徹，莫依偎，偷心死盡眼睛活，銕壁銀山盡豁開。且道：開後如何？十方剎海平如掌，愛日當陽處處輝。」
成道，上堂。「棄卻王宮，直往雪山，六載翛然冷坐，萬緣迥絕躋攀，容鵲巢於頂上，挂蛛網於眉彎，忽睹明星出現，廓然打破牢關，從茲輥出艸窠裏，一箇閒人天地間。且道：釋迦老子即今在甚麼處？」卓拄杖，云：「來也，來也。在山僧拄杖頭上高聲唱言：『於一切法成最正覺，智入三世悉皆平等，吾身充滿一切世間，吾音普順十方國土。譬如虛空具含萬象，於諸境界無所分別，又如虛空普遍一切，於諸國土平等隨入，身恆遍坐一切道場，菩薩眾中威光赫奕。』諸仁若向者裏諦信得及，靈山一會儼然未散；你若稍或眼目定動，釋迦老子又入琉璃古殿去也。山僧忍俊不禁，祇得重說偈言：真宗絕朕，大道無名，本來無壞，安得有成？萬里雲收午夜，一天星斗圓明。雖然拾得鼻孔，不知打失眼睛。凜凜真風吹遍界，叢林千古播佳聲。」卓拄杖，下座。
除夜，小參。「歲復歲兮日復日，看看今夜又除夕，等閒白了少年頭，一歲光陰又虛擲。己躬下事如未明，浪死虛生無利益，要於身後免沈淪，好向死前先畫策，莫教一息不來時，追悔從前空自責，直須打破死生關，一念萬年無變革。然而至道無難，惟嫌揀擇，心心不住，超宗越格，便能使得十二時，三際不分何間隔？逆順縱橫得自繇，捏聚依前又開闢。所以道：年來年去，去來不動乾坤；歲舊歲新，新舊一般時節。如是，則塵塵爾、剎剎爾、念念爾，正恁麼時，不涉新舊去來一句作麼生道？能為萬象主，不逐四時凋。記得古人有頌云：『坐守空山歲又窮，夜堂相聚話西東，少林一曲無今古，自是諸方調不同。』新靈峰今晚不免效顰，貴要大家具眼。歲歲今宵曷有窮？循環如日轉西東，舊新寒暑雖更改，底事明明絕異同。」
元旦，上堂。拈香。「一爐爇處，是處皆然，彌亙六合，香徹大千。九重騰瑞氣，萬國藹祥煙，祇奉一人天地貴，從教諸道自分權。」斂衣敷坐，云：「三陽開泰，春歸玉苑，洪鈞氣轉，凍解銀塘。七政順序，四海安詳，雨暘時若，物阜民康。兵器銷為農器，征帆轉作慈航，放牛於桃林之塢，歸馬於華山之陽。和風宛若慈風溥，舜日端如佛日長，直得人人悟毘盧性海，各各明本地風光。正與麼時，元正啟祚，應時納祐一句作麼生道？祇園今古饒春色，朵朵渾開薝蔔香。」
罷爐，上堂，兼謝兩序及知尼藏公齋。「東風漸暖，萬木將新，崖前春水滑，雲外鳥聲頻，水面冰浮似玉，枝頭梅白如銀。一一發明玅有，頭頭顯露天真，覿面分明無向背，塵塵盡是本來人。有時把斷要津，九十日中冰枯雪老；有時放開一線，華香日麗美景良辰。全放即收也，泥牛鬥入海；全收即放也，一馬生三寅。祇要諸仁淨嬴嬴光吞萬象，赤灑灑氣絕諸塵，徹頭徹尾，不昧元神，殷勤為解丁香結，放出枝頭自在春。況復明眼知音，同心相照，手交肘臂，互作主賓，洗清佛日，助轉法輪？更有垂手入廛，隨方善應，打開寶藏，運出家珍，將折箸攪長河為酥酪，百味具足調勻，直得箇箇飽齁齁地，法喜禪說相親，團圞共說無生話，一會靈峰萬古新。正當今日，因齋慶讚即且置，祇如該羅萬有一句作麼生道？」卓拄杖，云：「一氣不言含有象，萬靈何處謝無私？」
燈節，小參。「最勝良宵，上元佳節，銀燭高燒，寶檀細爇，燈月交輝，處處不別。最分明，太皎潔，佛祖家風盡情[A3]漏渫，明眼衲僧如何分雪？果然蓋色騎聲，便解抽釘拔楔，從教萬緒千端，自是七穿八穴。若也逐色隨聲，未免眼中著屑。問諸仁：瞥不瞥？若也瞥，萬兩黃金合消；若不瞥，喫水也須防噎。莫因循，當猛烈，聲色堆中須打徹，為要諸仁氣分同，山僧不是多饒舌。」復舉：「東坡居士問蔣山佛慧泉禪師：『如何是智海之燈？』泉遽畣偈曰：『指出明明是甚麼？舉頭鷂子穿雲過。從來者碗最希奇，解問燈人能幾箇？』東坡雖則欣然有會，蔣山未晚傷慈太殺。若是山僧，『如何是智海之燈？』」驀召云：「大眾！」眾舉首，乃云：「耿耿孤光常獨耀，不勞挑剔照人寰。」
上堂。「山僧昨晚剛睡著時，夢見藥師琉璃光如來與須彌燈光如來在十字街頭同看鼇山燈火，藥師如來應時及節而說偈言：『一燈能續百千燈，心印光通法令行，千聖不傳吹不滅，聯輝烈燄轉分明。』於是，須彌燈光如來隨聲唱和：『慧燈不滅魔難入，智鏡常明夢不侵，堪歎浮生瞌睡漢，從教萬劫恣昏沈。』彼時，權長老從旁亦說偈言：『大矣哉！甚奇特！一燈照徹塵沙國，光輝八萬四千土，土土皆作黃金色，四生六道一光中，祇為情生而智隔，直下分明須劋絕，莫待當來問彌勒。』大眾！昨夜夢說禪，今朝禪說夢，自納一場敗闕，不合驚群動眾。且道：權上座甚處敗闕？明眼人前不得說夢。」卓拄杖，下座。
百丈忌，拈香。「堂堂師表，間氣英雄，機先路活，頂門眼空。劋絕野狐知見，剖開佛祖心胸，倒行摩竭令，全露少林宗。兒孫遍界，克振家風，繩繩步武，王應金舂。恩大難酬何以報？旃檀一瓣爇爐中。」
皆然化士歸山，上堂。「佛事門頭不捨一法，東風一扇群華發；實際理地不受一塵，蟾穿潭底水無痕。無象無私春入律，不留不礙月行空；萬象光吞無內外，微塵佛剎盡圓通。所以道：碧落青霄，道人活計；逆行順化，衲子家風。行無緣慈，作不請友，纔伸驢腳，便展佛手，見三下三，三三如九。杖頭挑日月，須彌挂北斗，驚起東山水上行，嚇得磨盤空裏走，等閒一吸滄溟竭，差珍異寶般般有，滿船載得月明歸。無限清風生戶牖，考鐘伐鼓雁堂前，四海高流同聚首，果然一飽忘百饑，知音不用重分剖。正與麼時，大功不宰即且置，全提正令一句作麼生道？」卓拄杖，云：「域中日月縱橫挂，一亙晴空萬古春。」
涅槃，上堂。問：「本來不生，因甚世尊降生藍毘尼園？」師云：「秦樓歌夜月。」進云：「本來不滅，因甚麼入滅雙林樹下？」師云：「魏殿舞春風。」進云：「祇如達磨大師葬於熊耳山前，因甚又隻履西歸？」師云：「也要你知者箇消息。」進云：「某甲則不然，來去無留礙，卷舒任自繇。」師云：「且信你一半。」乃云：「老瞿曇沒意智，纔出胞胎，四顧稱尊，因甚又往雪山，夜睹明星，方纔瞥地？自說諸法寂滅相不可以言宣，因甚四十九年播土揚塵，三百餘會口勞舌沸？自說諸行無常是生滅法，因甚又道：於然燈佛所得值八百四千萬億那由他諸佛，悉皆供養承事，與夫無量劫中捨頭目髓腦、國城妻子、象馬七珍，修諸苦行，種種布施？自說於然燈佛所實無有法可得，因甚拈華示眾，付屬飲光，流通正法眼藏，與諸菩薩授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記？自說常在靈鷲山及餘諸住處，因甚向拘尸那畔雙林樹下摩胸告眾：『今日則有，明日則無。』槨示雙趺，愈加一場鈍置，傳播將來，歲歲今朝，謂是涅槃時至。恰值化主殷勤辦供，嚴備香華、燈燭、茶果、珍饈美味，不肖遠孫因風吹火燒牛頭旃檀，五分法身之香熏你鼻孔，使你無處回避。上來與麼哆哆和和，且道：是贊揚？是罵詈？」卓拄杖，云：「諸仁若向者裏薦得，於其中間來去真無礙，卷舒信自繇，玅用縱橫，得大善利。祇如為眾竭力報佛深恩底人，畢竟功歸何所？」卓拄杖，云：「[A4]玲瓏八面活潑潑，千古萬古振綱宗。」
大悲生日，陞座。「今朝二月十九日，大悲菩薩降生辰，本來玅體無生滅，緣何示現大士身？為憫娑婆諸苦趣，所以分身遍剎塵。紺目澄清香水碧，月眉皎潔海門新。楊柳風清除熱惱，淨缾露冷灑災迍。五濁波中施寶筏，紅塵路上指迷津。塵中能作主，化外自來賓，三十二應遊諸國土，千百億化度脫沈淪，圓滿淨如空界月，照空今古絕疏親。大眾！分身應現即不問，且道：如何是真月？」良久，云：「休於天上覓，莫向水中尋。」卓拄杖，下座。
化士歸山，上堂。「無上兩足尊，佛種從緣起，六度四無量，任運不停止。為滿足菩提，視身如敝屣，佛佛既皆然，祖祖亦如此。寶壽作街坊，為眾如為己，忽聞無面目，便悟單傳旨。南辰信手攀，北斗回身倚，光陰幾百年，清風猶未[A5]已。阿誰頭上沒青天？彼既丈夫我亦爾，廓然當下心眼開，曠劫頓超一彈指，無邊剎海掌中觀。大地撮來粟粒米，供養十方羅漢僧，饑虛永絕咸歡喜。正法眼藏廣流通，遍界優曇開火裏。呵呵呵！委不委？一程不涉便歸家，擬議白雲千萬里。」復舉：「古人道：『智不到處切忌道著，道著則頭角生。』前輩與麼說話，大似病鳥棲蘆，太殺無轉智。靈峰則不然，智不到處正好道著，雨灑嵒華，風生殿閣，診候臨時，應病與藥，看孔著楔，解黏去縛，天馬挨開大施門，震動乾坤星斗落。」卓拄杖，下座。
清明，上堂。僊石問：「禁煙令節，存亡感慟，斯辰猊座高登，未審如何指示？」師拈拄杖，云：「天上有星皆拱北，人間無水不朝東。」進云：「一句迥開，萬靈有賴。」師云：「且道：甚麼人境界？」進云：「一把柳絲收不得，和煙搭在玉欄干。」師云：「休誇澤色黃金嫩，切忌西風匝地吹。」僧禮拜，乃云：「迅速韶光如電掣，看看又是清明節，萬紫千紅開畫圖，不用安排與羅列。靈雲一見兩眉橫，引得漁郎恣饒舌，鷓鴣啼處百華香，直截為人人不瞥。慎終追遠世相傳，拜埽先塋忙不迭，高低無限土饅頭，薶沒智愚與豪傑，紙錢灰滿千家冢，哭到衰陽聲哽咽。轆轤上下，浪死虛生，換面改頭，百醜千拙。愛河渺渺幾時枯？業海茫茫何日竭？要於當下免輪迴[○@│]，須向此中親打徹。叮嚀我輩出家兒，辦道身心須猛烈，放開胸次冷如冰，豎起脊梁硬似銕，不容豪髮有淆訛，是佛是魔俱劋絕。果然大用現前，自是頭頭合轍，一毫不露處，何妨嶽積山堆？萬法全彰時，卻又影沈光滅，卷舒出沒自繇，應現千差萬別，能挑海底金燈，善出眼中玉屑，鉗鎚十聖三賢，敕點飛龍跛鱉，傳持無盡莫窮年，將此深心奉塵剎。然雖如是，猶屬化門。不落諸緣一句作麼生道？」卓拄杖，云：「十方剎海無倫匹，千古萬古獨巍巍。」
上堂。僧問：「法座當軒容進步，德山托缽事如何？」師云：「殘羹餿飯，不勞拈出。」進云：「雪峰道：『鐘未鳴，鼓未響，托缽向甚麼處去？』山便歸方丈。意旨如何？」師云：「風動水生紋。」進云：「峰舉似巖頭，頭曰：『大小德山未會末後句。』甚處是他未會末後句？」師曰：「殺人刀，活人劍。」進云：「德山道：『汝不肯老僧那？』頭便密啟其意。如何是密啟其意？」師云：「爛泥有刺。」進云：「德山來日上堂，頭云：『且喜老漢會末後句。雖然，也只得三年活。』既會末後句，因甚只得三年？」師云：「如蟲禦木。」進云：「和尚與麼畣話，與古人還有優劣也無？」師云：「優則總優，劣則總劣。」進云：「水向石邊流出冷，風從華裏過來香。」師云：「且莫詐明頭。」僧喝，師便打，僧禮拜，云：「無雲生嶺上，有月落波心。」師云：「猶是亂統。」乃云：「劫前運步，孰是知音？格外橫身，誰當辨的？二聽絕聞其響，五眼莫睹其形，直饒威音那畔承當，未免打作兩橛，縱使卻來者邊行履，也應難許十全。有佛處，不得住，抹過恆河沙國土，春風孰道在華支？鸞鳳不棲荊棘樹。無佛處，急走過，鎖夢關空成險墮，莫守寒嵒異艸青，休戀白雲深處坐。有無不住絕商量，玅用縱橫迥異常，熱碗晝鳴翻古調，銕牛夜吼換新腔，蟭螟眼裏放夜市。」卓拄杖，云：「須信吾宗別有長。」復舉：「僧問洛浦：『供養百千諸佛，不如供養一箇無心道人。未審百千諸佛有何過？無心道人有何德？』浦曰：『一片白雲橫谷口，幾多歸鳥盡迷巢？』後有尊宿云：『要識箇中意，牛頭尾上安。』山僧則不然，要會箇中意，一老一不老。於斯明得，今日鑑明禪德領眾居士揮金辦供，施者不作施想、受者不作受想，彼此一念純真，當體三輪空宗，功超五果四向，福等虛空無盡。於斯未明，大眾二時應供，不得咬破一粒米。久參先德，何用忉忉？晚學初機，更為頌出：百千諸佛、無心道人，元無彼此，卻有疏親。夜蟾自是有圜缺，古鏡從來不受塵。」卓拄杖，云：「者段家風誰會得？騰騰任運劫前春。」
晚參。舉：「石霜禪師道：『初機未覯大事，先須識取頭，其尾自至。』疏山參，問：『如何是頭？』霜曰：『直須知有。』『如何是尾？』霜曰：『盡卻今時。』『有頭無尾時如何？』霜曰：『吐得黃金堪作甚麼？』『有尾無頭時如何？』霜曰：『猶有依倚在。』『直得頭尾相稱時如何？』霜曰：『渠不作箇解會，亦未許渠在。』後僧問九峰：『如何是頭？』峰曰：『開眼不覺曉。』『如何是尾？』峰曰：『不坐萬年床。』『有頭無尾時如何？』峰曰：『終是不貴。』『有尾無頭時如何？』峰曰：『雖飽無力。』『直得頭尾相稱時如何？』峰曰：『兒孫得力，室內不知。』」師云：「二大老與麼提持，雖是祭鬼神茶飯，鬼神也無猒足，山僧不免更著一分。『如何是頭？』萬年天子不封侯。『如何是尾？』四海五湖王化裏。『有頭無尾時如何？』潛龍勿用。『有尾無頭時如何？』好所佛堂，而佛不聖。『如何是頭尾相稱底句？』夜明簾外排班立，空王殿上絕知音。且道：與古人相去多少？具眼者辨取。」
達變權禪師語錄卷第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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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經文資訊】嘉興大藏經（新文豐版） 第 29 冊 No. B248 達變權禪師語錄
【版本記錄】發行日期：2024-11，最後更新：2024-07-1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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